沁血鐲 天上人間 第152節 色心不改
    我身子一震,心臟猛然揪起,卻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怎麼?御蒼穹快死了?」

    顏諾猝然抬頭,可能是沒料到我的態度會如此冷漠,詫異中帶著幾絲憤怒。

    「舞姑娘難道就如此不在乎我家主人的死活?你可知道我家主人為你,付出了多少?又犧牲了多少?……」

    我煩躁的打斷他,語氣強硬,「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顏諾憤憤的站起身,一撣袍袖,指著我控訴:「你消失以後,主人放棄了苦心謀劃了十幾年的復仇大業,帶著我們返回逐日島,整日整夜握著只玉笛,吹奏那首你當日在船上唱給他的歌,直吹到吐血暈厥。醒來後,主人還要繼續吹,我們上前阻攔,他卻說,只要他的笛音不斷,你的魂魄就不會迷路,不會找不到回來的方向……」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出去,滾出去!」

    他的話,像是一把重錘,頃刻間,將我好不容易壘築的心牆徹底摧毀,翻起滾滾煙塵。

    不能再聽下去了,再聽下去我一定會動容,一定會忍不住去逐日島找御蒼穹。愛上他,本來就是個錯誤,我不能一錯再錯……

    折斷玉簪無法再修補,我和御蒼穹之間因上一代的仇恨,劃出的溝壑天塹,也永遠無法逾越。再執著的蝴蝶,終究飛不過滄海……

    顏諾雙拳緊握,太陽穴上的青筋直蹦,喘著粗氣道:「就算你們不趕我,我也會走!現在我才明白,青老為什麼要封住主人的記憶,也許他永遠想不起你,才最好……」

    我大驚失色的撲向顏諾,發瘋似的抓著他搖晃,「你說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

    顏諾冷冷的掃了我一眼,不屑的哼道:「舞姑娘不是不想聽嗎?」

    「滾你丫的少廢話,你是說御蒼穹的記憶被封住了,忘記我了,是不是?」

    顏諾咬牙切齒道:「是!」

    我聽完二話不說,揪著顏諾的衣袖就往外衝,拓跋慵一把撈回我,吼道:「你要……」卻在看見我滿臉的淚痕後,瞬間收聲。

    席水默望了我一眼,默默地轉身,到後面取來藥箱,抬手輕輕拭去我臉上的淚水,歎息道:「走吧!」

    拓跋慵蒙了,槍口又轉向席水默,咆哮:「你又要帶她去哪?」

    席水默用清冷的聲音,淡淡答道:「逐日島。」

    顏諾瞪大雙眼,難掩喜悅之色,不可置信的問席水默:「你,肯救我家主人了?」

    席水默美眸凝注在我身上,輕輕一笑:「歆兒想救,我不得不救。」

    顏諾又將詫異的目光轉向我,「舞姑娘……」

    我深吸兩口氣,把眼淚憋回去,揚起頭,嘴硬道:「誰要去救他,我只是要去找御蒼穹算賬,他丫的死妖孽居然敢忘了我,看我不敲得他丫腦袋開花。」

    我狠狠推了一把顏諾,解恨似的凶道:「走,帶路!」

    御蒼穹,你可以恨我,報復我,但你不可以忘了我,就算是死,也要記著我的樣子死……不,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上天入地也不會放過你!

    你可以說我霸道,誰讓你當初偏要招惹上我,算你丫的倒霉,活該!

    小歆嗚咽一聲跳上我的肩膀,席水默輕輕攬住我的腰,顏諾興高采烈的出去牽馬,只剩下個拓跋慵一頭霧水,不知所謂。

    我驀然回頭,朝他伸出手,吼道:「發什麼呆,一起走!你說過要陪我海角天涯的,你忘了我可沒忘!」

    拓跋慵望著我,藍眸中的情緒錯綜複雜,糾結了半天,才既不情願的從席水默手中奪過我,大步向外走去。

    大船划破平靜的海面,碾碎水中明月,乘風破浪,急速前行。

    船艙裡,偶爾傳來顏諾的催促聲,他催到後來乾脆把刀架在船夫脖子上,讓他快點,再快點。船夫欲哭無淚,無奈的告訴顏諾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估計再催一會兒,船夫就該發瘋了,不用顏諾動手,直接自己跳海自盡。

    我趴在欄杆上,任淡金色的發在海風中飛揚,張開手掌,用意念控水,翻攪起朵朵浪花。

    上一次坐船去逐日島,我為了席水默跟御蒼穹較勁兒跳海;這一次去逐日島,我為了御蒼穹把席水默從幽谷裡拐出來。

    哎,人這一輩子,就如這海浪般起起伏伏,真的很奇怪。

    小歆怕水加暈船,剛才吐得一塌糊塗,正躺在船艙裡酣睡著呢!拓跋慵知道我要去救御蒼穹,大罵我腦袋進水,卻還是跟我上了船。不過,因為賭氣,在窩也船艙裡不肯出來。

    水默夫君……呵呵,他來了。

    月光下,我的神仙美男正朝著我緩緩走來,白衣皎潔似畫,銀髮飄逸如詩,朦朧柔和的月色將他籠罩,泛起一圈淡淡的光暈。

    我衝著他的方向伸出手,綻出一抹璀璨如夜幕繁星的笑靨,輕聲道:「執子之手,之子偕老……」

    神仙美眸中波光流轉,握緊我的手,靜靜與我對視,沉默不語。

    大船上,兩抹身影,一女子一男子,一坐一立,一淡金一銀白,一傻笑一深情,卻勾勒出一幅無比溫馨愜意的絕美畫面。

    突然,我打破沉默,大笑道:「執子之手,將子拐走;子若不走,吻暈抱走,哈哈——」

    席水默撲哧一笑,坐在我身邊,攬臂將我抱在懷中,枕著我的頭,不敢相信的問道:「歆兒,你真的回來了嗎?」

    我懶洋洋的膩在他懷裡,嘻嘻笑道:「如假包換,童叟無欺。」

    「歆兒,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你在騙我,你不會再回來了……」

    我心中震撼不小,敢情兒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在騙他?

    「那你還傻啦吧唧的一直等?」

    席水默執起我的一縷金髮,攥在手心裡,啞聲道:「雖然歆兒是個經常說假話的小騙子,但她對我的愛是真的,我相信這份真愛會攔住她離去的腳步,讓她捨不得離開。所以,就算只有一線希望,我也會守著這份愛,一直等下去。愛不會隨著死亡而消亡,愛不停息,等待不中止,歆兒的靈魂就永遠不會消失……」

    我又哭又笑,摟住他的脖子大叫道:「執著的笨蛋,癡情的傻瓜!你真的要成仙了,都可以用意念談戀愛了!」

    席水默唇邊沁笑,抬起溫熱的手指,在我臉頰遊走,細細描繪著我的輪廓。

    「歆兒,你真的變了,連臉上那道疤……」

    他突然停住,笑容凝固,指尖輕顫,想必是我當初毀容的樣子,給他造成不小的心理傷害。

    我反握住他的手指,笑著接話道:「連臉上那道疤都搖身一變,變成漂亮的星星月亮了!」

    席水默臉上的表情微微緩和,語帶寵溺道:「說話的樣子倒是一點兒沒變。」

    我拉過他的手,放在胸前,讓他感受到我有力的心跳,鄭重其事的說:「無論我怎麼變,這裡都不會變……愛你的心,永遠不變!」

    我說完,赫然起身,登上欄杆,展開雙臂,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衝著夜空下的大海放聲大喊——

    My ,heart ,will ,go ,on!(我心永恆)

    回過頭,得意忘形的賣弄,問席水默,「聽得懂我說的是什麼嗎?」

    席水默站起來,扶住我的腰,眼底水波流動,笑著點頭:「你的心永遠不變!」

    我瞪大眼睛驚呼:「哇靠!你真的是神仙!」

    席水默抬手勾下我的頭,吻向我的唇,就在這時,黑影籠罩,一股煞氣襲來。

    我用眼角餘光一掃,只見拓跋慵正黑著一張臉,跟天煞孤星似的站在我們旁邊。我腿一軟,腳下一出溜,差點沒栽海裡去,幸好有四隻手及時將我抓回來。

    等等……四隻手?

    「嗨,慵,月光下看你怎麼比平時還帥?嘖嘖嘖,瞅瞅這雙眼睛,簡直比這海水還蔚藍……」

    拓跋慵撇嘴哼道:「我還以為你早得意的,忘記我叫什麼了呢!」

    「怎麼會……對了慵,你叫什麼來著?」

    拓跋慵火冒三丈的朝我狼撲過來,我勾了勾藏在背後的手指,一道海水沖上雲霄,半空中劃出優美弧度,將拓跋慵從頭到腳澆了個透。

    我眨眨金瞳,故作體貼的咋呼道:「哎呀,慵,你的衣服怎麼濕了?真是不小心,趕緊回去換換,著涼感冒了,人家會心疼的!」

    嗖的一聲,躲到席水默身後,眼睛卻肆意在拓跋慵身上打轉,美了吧唧的欣賞著他被濕衣服緊貼的完美身材。

    「田歆羽!」狼人之咆哮那是相當的震撼啊!

    席水默無奈的搖搖頭,破天荒的拿我開了一次玩笑。

    「歆兒,你的那顆色心也沒變。」

    「……」

    見拓跋慵瀕臨崩潰邊緣,我趕緊竄出來,拉著他的手臂撒嬌,甜膩膩的笑道:「熄火熄火,給你變個小把戲,消消氣。」

    拓跋慵的拳頭攥了又攥,終究還是沒捨得甩開我的手。

    我奸笑著閉上眼睛,胳膊探出欄杆外,手腕翻轉,平靜的海面開始波動,打旋,緩緩分開。最後,竟在海中央呈現出一個「愛」字。

    笑瞇瞇的看向身後二人,雙手飛了個吻。

    「色心不改,吾愛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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