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且說京都皇宮。
御書房,他一襲龍袍,手顫抖的拿著那一封書信,眼裡噴出怒火,憤怒一湧而上。
可惡!為什麼會如此糊塗?她在宮裡的這一個多月,怎麼都沒發現,現在她竟敢帶著朕的孩子替別的男人做宮奴。
上面他都可以原諒,但是……
不能原諒的是,她竟然和巴圖布赫勾結,用孩子做要挾,割半百里城池與弩族,她的孩子才會安全。那個女人還是母親嗎?竟敢拿自己的孩子做交易!
手一拂將玉案上所有的奏折掀落地,咆哮道:「把來儀宮的雪琳給朕叫來。」
半刻後,雪琳靜靜地站在玉案前,低著頭,手絞著衣角,心裡全是害怕。
「說,恬妃的肚子裡是否懷著孩子?」
雪琳心裡打著鼓,不知該如何說,一直不語,突然一本奏折砸向自己,伴隨著薛彥澤怒不可遏的聲音,「雪琳,若想現在就死,你可以閉嘴!」
「回皇上的話,奴婢並不知恬妃娘娘的肚子裡是否有孩子。」
他起身,走至雪琳面前,緊緊攥住她的下頷,眼裡是壓抑不住的憤怒,「還是不肯說嗎?雪琳。」說話間,手已加力,疼得雪琳的淚水一顆顆滴落。
「皇上,娘娘是懷著龍胎,她之所以會在弩族大王的床榻上,就是因為有人發現了娘娘懷有孩子,所以藉機陷害。那晚奴婢可以保證,是有人陷害娘娘。」雪琳想了想既然要說,那麼一定要借此為娘娘討回公道。
他的手滑落,難道她仍舊恨著那晚嗎?心裡難道仍舊只有慕容清嗎?她真的沒有勾引巴圖布赫嗎?
聰明一時,糊塗一世!
雪琳見薛彥澤沒出聲,繼續道:「皇上,娘娘的苦您能明白嗎?她在儀香殿每日以淚洗面,總是吃得很少,孩子折騰她得越來越瘦,而後又前往沙漠去做宮奴,她的血與淚,您從來沒有看到過!」
雪琳的一番話抨擊著他的心房,轉過身看著雪琳,她的話說得很明白,那夜的事是寧妃所為。宮中妃嬪本就少,會陷害她的只有言寧,況且兩人在王府便一直不和。
撫袖走出御出房,直接奔至翊坤宮。
翊坤宮。
言寧滿面喜悅的斜躺上小榻上,微闔著雙眼,小喜將剛剝好的梅子放進她的嘴裡,笑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奴婢這去告訴皇上好嗎?」
言寧睜開雙眼,「別,晚上本宮自然會親自告訴皇上,也好給皇上一個驚喜。」
小喜連忙點點頭,這時,薛彥澤憤怒的聲音傳來,「言寧,你給朕出來。」
言寧微抬雙眸,聽語氣皇上好似很生氣,他怎麼會這樣生氣,扶著小喜走出內堂,在迴廊上碰見薛彥澤,她滿面笑意欲開口說什麼時,卻被他的一巴掌打在了臉上。
「你說,恬妃那天晚上之所以會在巴圖布赫的床上,是不是你所為。」
言寧捂著被打的臉,心裡滿是委屈,他的每次生氣,發怒都是為了那個醜女人,她現在離開了,他的心裡卻還牽掛著她,追究起往事來。
恨!深深地恨!許琴裳為什麼每次都是你,啟朱唇看著薛彥澤慢慢道:「皇上,是恬妃自己不自愛跑到巴圖布赫的床上去,關我什麼事!」
薛彥澤眼微瞇,緊攥她的下頷,怒道:「還是不承認嗎?你覺得自己可瞞天過海嗎?」
「臣妾根本不知皇上在說什麼!」他的手攥得她好痛,痛到她無法呼吸。
「是嗎?」他的眼神裡帶有危險,手還在加力。
一旁的小喜看得心驚膽戰,娘娘現下根本經不起折騰啊!一時心急之下,「皇上,奴婢告訴你,恬妃之所以在弩族大王的床榻上,是娘娘叫德公公做的,你趕快放開娘娘,娘娘懷有……」話未落完,言寧怒吼道:「小喜你給本宮閉嘴!」
薛彥澤鬆開手,冷眼看著面前的言寧,大笑起來,「有你在,朕與恬妃便永遠也不能和好,你的狠毒出乎朕的預料!」說罷,揚手聚於內力一掌重重地打在她的臉頰上。
疼痛從各處傳來,淚水迷漫了眼,小腹突然一陣緊痛,她的手下意識緊緊的摀住小腹。
一陣暖流淌出,沁紅了羅裙,一口血從嘴裡吐出,淒然一笑,「薛彥澤,你竟然親手將自己的孩子打落,哈哈!」
頭疼似要被炸開,看著言寧身下的鮮血,他愣在原地,他親手將自己的孩子打落。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你為什麼不告訴朕,你懷有孩子,為什麼要瞞著朕。」他粗魯的搖晃著言寧的身體。
她倔強的拋開他的手,「現在還重要嗎?什麼都不重要了,孩子沒了,言寧對你的愛也沒有了,薛彥澤你這一輩子永遠都注定是孤家寡人一個。恬妃愛不上你,我愛上你卻被你親手摧殘。」
咬著牙,她忍著疼痛從地上起身,扶著小喜的手拖著一地衣裙回到翊坤宮,她步過處,都是血跡斑斑。
她的孩子沒了,被她父親自己親手殺死的,言寧本以為空虛的一生終於有了一個依靠,卻不料原來一切都是徒然。
愛如何?癡如何?怨又如何?倘若能早點看清這一切,自己是不是便不會走上這條毀滅自己道路。
她還是胭脂樓的頭牌,孤寂虛度一生,不用經歷那麼多的勾心鬥角,也不用經歷現下的心死,心殤。
小腹的疼痛未減,一步步走得艱辛,血沒有停止流,面色越來越蒼白。身旁的小喜看得淚水滿面。
她一定要自己走進內堂,她不需要那個男人的幫助……
忽而腳下一輕,面前一片漆黑,整個人飄落地,疼痛入夢,淚水飄盈。
薛彥澤看著那一路的血跡,心驟然疼到無法呼吸,伸出雙手看著自己的手,他無盡的懊悔,無盡的痛恨自己。
先是親手送走顏汐,將自己的孩子送走他方,再是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他的一生是不是注定如此?
不顧所有的一切抱起言寧走向內堂,將她放至床榻上。
太醫把完脈,面帶沉重之色,「皇上,寧妃娘娘肚裡的孩子已經沒了,而且現下娘娘的生命也十分危險,流血過多。」
「必須救活她,必須!」
太醫戰戰兢兢的點頭,就在他要為言寧扎針時,言寧突然醒來,拋開太醫的手,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道:「走開,我不要你救!」
薛彥澤暴怒,「難道你想死嗎?言寧!」
「對!臣妾是想死,因為只有死才不用面對這一切,面對這個骯髒的你!」言寧直視薛彥澤,眼裡是不讓的絕決。
「你……」薛彥澤語塞不知說什麼好,在內堂踱來踱去,煩燥之下揮揮手讓太醫下去。
言寧淒然一笑,蒼白的臉頰上,淚跡並未干,她讓小喜將自己扶起,看著面前的男人笑道:「皇上,我會讓你永遠記得你殺死了你的孩子!」
「言寧,不要逼朕,你以為朕不難受嗎?」
「臣妾的目的就是要你難受,要你愧疚,你狠狠的毀了恬妃,現在你又毀了我一生。」
他不語,撫袖離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她仍舊淺笑,笑容仍舊是嫵媚,她的風華已不在,她的曾經也不在。
留下來的不過是一場悲劇,讓人無法忘懷的悲劇。
仰首,憶著從前,她初見顏汐,到與顏汐成好姐妹,再到兩分離,兩人的分合,兩人的相爭,她使出計謀的陷害。
那一刻,她才恍然發現,原來不過一場繁華夢。她這一輩子愛得轟轟烈烈,卻從未得到回應,他把她當美人棋。
開始為了天下,而後只是一個寂寞時的陪伴。
這愛好卑微,這愛讓她沒有了自尊,這場愛裡,她唯有妥協,屈膝。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那麼傻?為什麼會為了那個男人付出了自己的一生……
這榮華富貴如何?都不過一場黃梁夢,他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那個叫許琴裳的女人。
淒然一笑,啟朱唇,「汐妹,姐姐先走了,若有來生,我還願意與你成姐妹,此生已無緣。」
手垂落至床沿上,蒼白的臉頰上仍舊是嫵媚的笑……
小喜哭得撕心裂肺……
走在迴廊上的那個男人,身體僵在原地,心莫名的疼了,她去了?真的去了嗎?
從此不再有,從此不再有這樣一個愛自己的女人了嗎?
仰首咽去眼裡那個酸澀的東西,一路好走,若有來生,我願意選擇愛上你,我願意拿愛回應你,此生我終是負了你……
太監尖細的聲音響在了那個暮夜裡,「翊坤宮寧妃娘娘薨!」
愛得癡怨的女子呵!無怨付出的女子呵!
****************
「汐妹,姐姐先走了,若有來生,我還願意與你成姐妹,此生已無緣。」那句話似穿透了萬里地,達至沙漠,直接落至她的心房。
手中的東西跌落,心莫名的難受,忽而緊緊摀住心口,啟朱唇,「姐姐……」
她向太陽奔去,在沙漠裡她急步奔跑,她彷彿聽到了言寧在呼喚自己,她的笑容仍舊嫵媚,她依舊美麗。
因急步,她整個人摔在了沙漠裡,她趴在原地,直覺告訴她,言寧出事了,但是她卻無能為力。
淚水滴落至黃色的土地上,燃起一縷縷青煙,若此兩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