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德居
晚霞初上,天邊一片通紅,樓中臨街看街景又可轉頭看荷霞的桌邊,身著月色懷素紗的少女,面紗遮面側身坐著,桌上僅有一壺一杯,恍若隔世。左右各有綠衣少女站立。只見迎來一高挑的粉衣少女,道:「小姐,二夫人回來了。說是請四小姐回客棧。」
雲漓靜坐不動,似是思慮了一會兒,道:「翠容,二夫人可有讓你帶煎制觀音蓮的砂器同去?」翠容搖頭道,」未曾。」雲漓便不再言語,起身欲動,右側少女上前扶道:「那客棧如何煎藥?二夫人這些年來,將煎制觀音蓮的砂器交給仙掌櫃了,小姐向來在此等候的?」
客棧
房門未開,卻見門外兩名身著淡紫色對襟衣衫的少女佇立,均是紫紗將大半頭髮挽在腦後,左邊一束垂在胸前,見了雲漓等人施禮道:「紫顰獄侍婢見過四小姐,二夫人在內相候。」
說罷開門相請,但見房內一年約六十上下的婦人正面而坐,眉目間若隱若現比膚色略深的花瓣胎記,一身紫灰金壽紗外套,內裡月白錦袍,兩側也有與門外衣著無異的少女,婦人愁容現於臉上,更見那眉間印記之深,見竹潤扶了雲漓進門坐下,竹潤竹心及翠容行禮道:「竹野侍婢見過二夫人。」二夫人卻未道言語,雙眼緊盯著桌上的一株枯草。
雲漓靜候,見其無聲,輕道:「二夫人,莫不是此次有棘手之事困擾與您?」
那二夫人抬頭欲言,見雲漓坐於面前又似是難以開口,長歎一聲:「我千算萬算,竟沒料道皇后死了。」
雲漓道:「這幾月在長安城,月前便有聽說只沒怎麼上心,二夫人今年初入長安,沒有得知,難道您會為此事憂愁,那皇后與您相識麼?」
二夫人起身來回走動道:「我想不明白,一接到皇后死訊,我便日夜不停的趕來了,為什麼這麼短的時間,觀音蓮竟枯萎至此,似是死去月餘了。漓兒,你可瞭解觀音蓮?」
雲漓輕道:「每隔兩年我便得以觀音蓮的花粉為藥引,多不得少不得,不知夫人何意?」
二夫人歎道:「你自小對人對物便無心無情,對自己也是一樣。觀音蓮產自遠離中土的『無憂原』,此物傳說千株才能得一籽,但從未有人見過它的籽,不能受顛簸之苦,一生只能移動三次,乃至聖至毒之物,每年七月十五開花,取其花粉可入藥也可害人,故名為『觀音蓮』,當它長久感受一個人的氣息後便隨主人生而生,死而死……」
「二夫人,那麼這『觀音蓮』已死了?」雲漓淡道:「夫人不必憂心,生死有命,勞煩夫人多年來為漓兒的眼疾餘毒奔波,如今觀音蓮既死卻也是定數。」
二夫人道:「這麼多年來功虧一簣,谷主定然會降罪。」
雲漓柔聲道:「二夫人,何出此言,雖說觀音蓮有助於清我的餘毒,但如今也只是能見個人影,誰又斷定它能令我復明,再者我自小失明也無甚可懼,你且回了谷主便是。」
二夫人道:「我再如何也是谷主的師叔,谷主倒也敬我一分,只是可惜了百里家的姑娘,谷主定會遷怒於她,只怕要老死於幽陰谷了。以前谷主能聽進凌晶的幾句話,可如今只有漓兒能為她說幾句話了……」
雲漓淡道:「二夫人和毒仙子長久共事 ,倒是替毒仙子說話,人自有其定數,我說與不說又有何義。」她起身道:「今年的藥,二夫人若是都已經遣人送完了,那麼今日漓兒便要前去凌風山莊的路上了。」
二夫人道:「長安距凌風山莊,腳程再快也要近月,到時封行其的壽宴定然已經結束,兩個月前你二師姐便已奉谷主之命前去了。你不隨我回谷,去那裡做什麼?」
雲漓道:「壽宴這個幌子後面層層疊疊都是要掀開的,魏無顏探到中秋節前有些門派,只怕還不會離去。」說罷微微頷首,便帶著竹潤竹心及翠容走出客棧,二夫人幽然望著她輕身離去,喃道:「別人的生死也就罷了,連自身都無血無淚麼?若是『離情心經』九九大乘,這……」
身旁的侍女遞過一杯茶輕問:「夫人,四小姐現下已經練成第七成了,那離至上的九成已不遠了吧?」二夫人接過茶水,道:「這可難說,人的資質體質不同,這『離情心經』自然造詣也各不相同,前一成行,後一成就難料了。『離情心經』越是練到後面,就越易被魔念反噬。」
少女點頭稱是道:「原來如此,那谷主年輕時練第六成,就是險些被魔念反噬,幸有老谷主耗盡心力挽救,那麼谷主的體質和資質不如四小姐……」「眉兒,以後不許說這些話,聽到沒有?!」
少女被突來的喝止聲,驚道:「是,夫人!」二夫人側目看她一眼:「你說的雖沒有錯,我的師姐在無憂原時便練成第五成,但她深知後面的危險,便再也沒有練過,谷主企圖練第六成時,我師姐就萬分擔心,結果還是練了……」似是意識到不妥:「我怎麼也跟你們說起這個了,莫不是老了,盡想起過去的事了。」
眉兒上前捶捶她的背輕聲道:「夫人若是也算老了,那就都是老人了。」二夫人『呸』了一聲道:「丫頭片子,老太婆都七十多了,成妖精了?」眉兒和一側的少女相視咯咯笑了,二夫人搖頭笑道:「都怪我太寵你們,慣著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