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監護室一次只能進去一個人,好不容易才輪到了何曼姿。
何曼姿坐到了床頭的椅子上,她靜靜的看著高浩宇蒼白的面龐,心裡難受到了極點。就是這個男人,從她一進外科就給了她無微不至的照顧,那種若有若無的情愫也不知不覺的滋生起來,曾經有一點時間,何曼姿認為高浩宇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可是,陰差陽錯,兩個人終究沒能走到一起,可是高浩宇對她的照顧已經深深的印在她的心底,她對高浩宇的感情也變的很微妙,說是朋友,卻又比朋友多那麼一點點,說是戀人,卻有比戀人少那麼一點點!
要說經歷,這個陽光的大男孩似乎比誰經歷的都多,他經歷了女朋友的死亡,又經歷了一年的牢獄生活,出獄後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也開始慢慢的接受李薇,可是就在這個時侯,發生了這種意外,這不是造化弄人是什麼?
浩宇,你醒來吧!這裡有好多人在等著你!何曼姿在心底祈禱著……
接下來,是高浩宇的父親。這位老實巴交的農民一直堅信慈母多敗兒,他一直用自己的嚴厲鞭策著高浩宇,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是高浩宇永遠不可能察覺的,而此時此刻,他再也控制不住,淚水無聲的流了下來……
何曼姿失神的坐在辦公桌前,桌子上擺著這個月的報表,他們已經是一枝獨秀,遙遙領先,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她現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錢財乃是身外之物,如果人沒了,要錢有什麼用?
其實,年前這場聲勢浩大的打擊商業賄賂行動無意中幫了何曼姿的忙。一般來講,何曼姿這樣的做法,要想緩過來,至少要一段時間,可是,這場行動就像是一場及時雨,讓她人性化服務的幼苗提前發芽了。
中央這次重拳出擊,不但醫藥代表紛紛趨避,醫生也是人人自危,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回扣問題,是爛在根上,而且沒有正式的帳目,完全是私下交易,不太可能徹底杜絕,這也是回扣問題屢禁不止的原因之一。
這個時侯,醫生已經沒有心思去管女醫藥代表是不是服從潛規則,他們更關心的是自己的經濟來源,而何曼姿的隊伍恰恰給了他們這種保證!試想一下,跟一個只有利益關係的人做交易和跟一個有朋友關係的人做交易相比,只要頭腦正常的人都會選擇後者。而何曼姿的人性化溝通、溫情服務正好給他們提供了這種心理的安慰和安全的保證!於是,此消彼長,何曼姿的團隊終於殺出了重圍!
何曼姿正坐在椅子上發呆,秘書走了進來。
「何經理,這是員工的體檢報告!」
何曼姿一驚,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她幾乎忘了這事。她接過報告,開始一張一張的瀏覽起來。
還好,事情沒有想像的那麼糟糕,幾乎所有人的HIV都是陰性,可是當翻到最後一張的時侯,何曼姿愣住了,一個鮮紅的陽性蓋在上面,何曼姿看了看名字,是小金,也就是那個到最後還在偷偷的用身體換錢的女孩!
何曼姿煩躁的把體檢報告摔在桌上,她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是怒其不爭?還是哀其不幸?雖然小金這麼做不檢點、不自重,可是這樣的結果也太殘酷了!而且,大環境,起了很多的教唆作用,這個女孩有什麼錯?
何曼姿足足愣了半個小時,才打電話要小金過來。事已至此,別無他法,就像得了癌症的病人,明知最後是個死,可是一樣要治療的!
小金低著頭走了進來。
「小金,你坐下吧!」何曼姿無奈的說道。
小金老老實實的坐下,突然抬起頭,說道:「經理,自從你上次說過我以後,我再沒有做過了。」
何曼姿看著這個內心忐忑的女孩,不禁痛苦的搖了搖頭,心說,你這次孽債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欠下的,可是現在來催討了。
「小金,我找你來不是因為這件事。」何曼姿說道。
小金明顯的鬆了口氣,問道:「那是什麼事呢?」
「嗯,前些日子咱們不是進行體檢了麼?」何曼姿艱難的說道。
「是啊,我的有什麼問題麼?小金的腦瓜轉的還是比較快的。
何曼姿突然發現,告訴別人殘酷的現實,是一件異常艱難的事,她只好抽出體檢表,遞給她說:「你自己看吧?」
小金低著頭看了半天,疑惑的問道:「這HIV是什麼東西?陽性是不正常的吧?」
何曼姿幾乎暈倒,可憐的女孩啊,連HIV是什麼都不知道,她又如何懂得保護自己?
何曼姿咬了咬牙,終於說道:「艾滋病!」
「你說我得了艾滋病?」小金驚恐的睜大了眼睛,看來她還是知道艾滋病是什麼的。
何曼姿不得不點了點頭。
小金的眼淚馬上湧了出來,她驚恐的喊道:「我……我……怎麼會得……艾滋病啊?」
「小金,這個是經過性途徑傳播的,如果你沒有採取措施的話,那……」
「何經理,我是不是……快死了?」小金的眼神裡滿是驚恐。
「也……也不能那麼說,這個病雖然不能根治,但是還是可以干預的,而且……藥物是免費的!」
小金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喊道:「何經理,我該……該……怎麼辦啊?我……害怕!」
何曼姿歎了口氣,在紙上寫下一個地址,遞給她說:「小金,你去這裡,他們是專門防治艾滋病的機構,是免費的!」
小金呆呆的接過紙條。
「小金,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對別人講的,我看看公司有沒有什麼補貼,我會盡力幫你爭取的!」
小金點了點頭,哭著出去了。
何曼姿看著小金的背影,不禁一陣難受。
對於這些外來務工人員,社會是不是應該多謝關注?是不是應該多些普及教育?像這個可憐的女孩,甚至連艾滋病是通過什麼途徑傳播的都不知道,就已經稀里糊塗的得了病。外來務工人員的文化層次普遍不高,相信像小金這樣不知道艾滋病為何物的女孩不在少數,這樣的女孩,在這個複雜的社會裡,猶如盲人騎瞎馬,是相當危險的。這到底是社會的悲哀?還是她們個人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