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半晌,何曼姿才怔怔的問道:「這是你父親的麼?」在她看來,現在的年輕人是不可能喜歡這些的,更何況是張曉虎這種看起來毛利毛躁的年輕人,因為從文房四寶和客廳的字跡看出來,此人在這上面至少要浸潤很多年了,更不可能是張曉虎能做到的!
張曉虎微微一笑,拿起墨輕輕的研了起來。
何曼姿不禁笑了起來,說道:「唉,你行了,我看這些東西都挺貴的,你別糟蹋這些東西了!」
張曉虎並不答話,此刻的他彷彿是換了一個人,身上的那股懶散之氣陡然不見,反倒是迸發出一股難言的精氣神,只是那種全神貫注的樣子,已經讓何曼姿刮目相看,她也不由的凝重起來。
須臾之間,墨已研成,張曉虎拿起筆蘸飽墨,所謂筆酣墨飽,行雲流水,片刻之間,一首唐詩躍然紙上。
張曉虎放下筆,又恢復了那懶散的笑容,目光灼灼的看著何曼姿,她此刻已經驚呆了,她是在想像不出張曉虎還有這種本事,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來隨隨便便的他,究竟還有多少故事?
「這下不再懷疑我是買的了吧?」張曉虎笑著說。
何曼姿並不理他,走到桌前看他寫的詩,這是一首七言律詩:娉婷十五勝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蓮。何處閒教鸚鵡語,碧紗窗下繡床前。
半晌,何曼姿才無比崇拜的問道:「這不是也是你作的吧?」
「哦,這個不是,這個是白居易做的,叫做《鄰女》,一時想到就寫出來了,用來形容你似乎挺合適!」
何曼姿的臉不禁紅了,雖然不大懂詩詞,可是也知道這是溢美之詞,被男人當面誇獎,得意之餘未免有些羞澀。
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此刻的何曼姿再看張曉虎,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笑容不再懶散而是瀟灑,那目光不再狡黠而是深邃,甚至連面容都變得光華起來,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這一瞬間,何曼姿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似乎被觸動了。
「怎麼樣,要給要給你寫一副,我不收費的!」張曉虎又恢復了他滿不在乎的樣子。
何曼姿微微一笑說:「好啊,你說我要是去賣,有人買麼?」
「應該會有人買,但是價格不會太高!」張曉虎認真的說。
何曼姿醫生輕笑,轉身出了書房,一瞥眼間,看到張曉虎的臥室被褥高疊,一片凌亂,不禁惡作劇的說:「能不能請我去你的臥室看看呢?」
張曉虎趕緊搶上一步一下拉緊了臥室的門,不好意思的說:「算了吧,裡面很亂的!」
何曼姿也不堅持,轉身向客廳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那麼,能不能請你老人家先把扣子扣好呢?」
張曉虎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張郎錯找了李郎,趕緊紅著臉重扣。
「張老闆,今天我是來給你送禮的,希望明年對我多多關照啊!」何曼姿送禮的鬱悶心情終於得以在張曉虎這裡發洩出來。
張曉虎「呵呵」一笑道:「咱們這種關係用得著麼?」
「咱們什麼關係?」何曼姿反問道,同時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張曉虎搔了搔腦袋,說道「嗯,這個,朋友關係!」
何曼姿一笑,說道:「人情已送到,我要回家了!」
張曉虎抬腕看了看表說道:「曼姿,你既然來了,現在也到了吃飯的時候,怎麼樣,給個機會,嘗嘗我的手藝?」
「呀,你真的會做飯?」
「廢話,昨晚你白吃我的餃子了?」張曉虎滿腹的委屈。
「我以為你在吹牛了,不過今天算是對你刮目相看了,你現在就算是說你能生孩子,我也不奇怪了!」何曼姿誇張的說。
張曉虎無奈的歎了口氣說:「誇人有你這麼誇的麼?」
何曼姿「嘿嘿」一笑說:「那好,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反正家裡也沒人管飯!」
「那個臥室有電腦,書架上有書,那裡有電視,愛幹嗎幹嘛,我去做飯,一會就好!」張曉虎說完,一頭鑽進了廚房。
何曼姿想了想,還是轉身進了書房,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的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在這裡,她會感到無比的放鬆,彷彿這裡是世外桃源,人世間的一切醜惡都隔絕在外面,彷彿在這裡靈魂會得到淨化,人世間的一切不美好都會隨之遠去……
何曼姿輕輕的打開書櫃,裡面的書放得雜亂無章,有的甚至就是隨隨便便的扔在那裡,可以想見,這些書,張曉虎是經常拿來看的,並不是用來裝飾充門面的。看的出來,張曉虎涉獵極廣,書法、篆刻、小說、散文、歷史,應有盡有,但是更多的還是古典文學。何曼姿隨便拿出一本,坐在椅子上看了起來。在這個靜謐的小屋裡,她突然有一種幸福滿足的感覺,廚房裡鍋鏟相碰聲隱約傳來,何曼姿滿足的閉上了眼睛,將來如果能真的有這樣的一種生活,那麼今生也算是無憾了,她的思緒漫無邊際的飄蕩起來……
「當當」的敲門聲將何曼姿的思緒打亂,張曉虎探進頭來,輕聲說道:「美女,吃飯了!」
何曼姿微微一笑,放下書,走出書房。
看到滿桌子的飯菜,何曼姿驚呆了,書法她是不太懂,但是廚藝她還是有一點的。如果不是她親身經歷,她一定要說張曉虎是叫的外賣,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就是飯店的菜也是不遑多讓!
何曼姿抬起頭像看著外星人般的看著張曉虎,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你那麼多情的看著我,幹嘛?」
何曼姿滿臉嚴肅,問道:「你到底還會做什麼?」
張曉虎搖頭晃腦的坐下,得意的道:「我就像是一座寶庫,需要你來慢慢的發掘!」
「呸,誰稀罕?」
張曉虎倒了一點紅酒給何曼姿,然後舉起杯說:「感謝美女的光臨,寒舍蓬蓽生輝,若肯賞臉乾一杯,晚生深感榮幸!」
何曼姿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道:「唉,你能不能正經點啊,你記住啊,你還罵過我呢!」
張曉虎馬上瞪大了眼睛,喊道:「不是說,兩不相欠了麼?」
「好好,一筆勾銷!」何曼姿這才想起他們是有協議在先的。
張曉虎突然神秘的湊過來,問道:「唉,昨晚那位仁兄怎麼樣了?」
何曼姿一愣,這才想起他說的是陳鵬,不由得一笑道:「跪了一晚上,今早跪倒醫院去了,現在煙消雲散,可能正在卿卿我我我呢!」
張曉虎添了添舌頭,無比羨慕的道:「唉,撥開烏雲見太陽啊!」
何曼姿點點頭,心裡卻有一股酸酸的感覺,嘴裡卻打岔道:「唉,你的手藝真不錯,好吃啊!」
「好吃就多吃點!」張曉虎又喝了一口酒問道:「曼姿,你到底是因為什麼離開了醫院,又怎麼會當上醫藥代表?」
一說到這個何曼姿的眼睛不禁濕潤了,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個認識並不久而且有過過節的朋友,何曼姿卻有一種久違的信任,面對他情真意切的詢問,她突然有一種一吐為快的衝動。
何曼姿理了理頭緒,一五一十的把過去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從和蕭天陽的分手,再到無奈辭職,乃至母親患病不得以借錢,到最後做了醫藥代表,事無鉅細,全部說了一遍。說到最後,內心的委屈一股腦的湧了上來,她的眼淚不禁流了下來。
張曉虎遞給她一張紙巾,歎了口氣說道:「唉,人世間本來就有許多的不如意,也許你離開醫院是好事呢?至於你的男朋友,不要也罷,他不值得你傷心,現在這樣總比結了婚再離婚要好吧!」
何曼姿搖了搖頭說:「你不知道,這段感情我付出了多少,可是卻是這樣一個結局,真的是……」何曼姿說不下去了。
張曉虎歎了口氣說:「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同樣的故事?」
何曼姿一驚,說道:「難道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