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時,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冰冷駭人,寒意森森的眸子,嚇了風離一跳。她連忙爬起身,定了定神,目光隨意的一掃,發現已身處一間陌生的屋子裡,擺設普通,看樣子,是一間客棧裡。
她此時躺在一張床上,而旁邊,居然躺著南宮麒!
這一發現,又將她駭了一跳,連忙輕輕一個翻滾,跳下了榻,警惕地低頭查看自己的衣物,除了一點點的凌亂,沒有怎麼樣,身上也是一切都正常,沒有異常感覺。
「怕什麼,我對醜八怪沒興趣。」耳邊傳來南宮麒的冷諷。
聽他這話,應該是沒有揭開風離的面紗看過她的真實容貌。心裡鬆了口氣,風離抬頭向他望去,這一望,又是一陣驚詫。
南宮麒,他竟然成了今日這番落魄狼狽的樣子!
應該是受了重傷,他坐靠在床上,背後墊著幾個大枕頭,只著雪白的中衣,胸前有鮮血濡濕的印記。那張與南宮彥有些相似的俊美面孔上,此刻臉色雪白,襯著如墨烏髮,竟是一種驚人的秀弱清雅。只是那雙冰冷的眸子,寒意逼人,看著讓人心裡直髮冷。
這樣落魄陌生的南宮麒,讓風離一時竟震在原地。
曾經風光無限的南朝太子,今日卻落魄至此,讓人唏噓不已。
見她跳下了榻,南宮麒眉頭一皺,伸手探來要抓住她。風離側身一閃,這才發覺自己的動作不若往常那樣輕盈利索,心中大驚,暗暗運氣,才覺察到她的武功竟然被封住了!一定是在她昏迷之時被點住穴道封住的!
南宮麒則趁著這機會,伸長手臂,將風離扯了過來。
「老實一點!若不是你還有用,我直接就將你殺了!」南宮麒將她抓過來,扯跌在床邊按住,冷冷警告。
「說吧,你想我怎麼做?」風離被制,也不慌,抬頭淡淡看他。
量他目前也不會對自己怎麼樣,更不會殺了自己。其一,她是大夫,如今南宮麒受傷,身邊有個貼身大夫,肯定最好。其二,她是他所知道的可以進入地底城的人,南宮麒一定想要拿到軒轅劍奪回皇位。
「先幫我治好傷,京城裡的所有大小藥鋪和大夫,全部被南宮彥的人監視控制了。」南宮麒說完,重重咳了幾聲,咳出了幾縷血絲,將那血色褪盡的唇,染的異常妖艷。他的目光卻依舊堅定,強勢。
風離望著他慘白的臉色,心中一悸。
突然覺得有些為他歎息。
明明是最弱的一個,卻總要硬撐最冷酷最強大。
他沒有朝臣的支持,沒有家族的勢力,更沒有手握重兵。他從頭至尾,只靠自己,只有一個人在努力。他的所有勢力,都是這些陰暗的死士。南宮彥的勢力,比他強大的多。所以,才那麼輕易的奪得了皇位。
他雖然殺人不眨眼,害死了眾多爭位的皇子,人人都說他狠毒無情,其實卻是最無力最可憐的太子。
說到狠毒,難道,南宮彥不狠毒麼?
他親手殺死南宮玉,又將南宮麒迫到如此境地,知道南宮麒受傷,更是將京中大夫控制住,不讓南宮麒治療,如此將他往死路上逼。
爭權奪位,手足相殘……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之位,當真如此誘人麼?彥哥哥,那樣溫潤如玉般的人,竟然也有那樣狠毒凶殘的一面。
風離突然覺得有些難過,有些無力,有些疲倦。
這爭霸天下的事情,跟她有何關係,為什麼她會捲進來?君無涯一直都說的很對,她管的閒事太多了,才惹來這許多的麻煩。人心難測,她真的是不該管這麼多的。
「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治好傷。」她心裡輕歎一聲,緩緩說道。
南宮麒半信半疑地望著她,似乎在思忖她的話裡的可信度。
「我知道,在你心裡,我是彥……我是站在南宮彥那邊的人,可是,你忘了我是一個大夫嗎?在我眼裡,你就是病人,而我,只是一名大夫,就這麼簡單。」風離淡淡笑著,又接著道:「如果你不信我,那為何又將我抓來?再說了,如今,你還能找誰來幫你?」
南宮麒默默盯著她看了半晌,眼裡光影明滅閃爍,終是點了點頭。
於是風離給他查看傷口。
他傷的很重,而且因為拖了些時日,有些地方的傷口已經嚴重潰爛。還好風離隨身帶了些藥材,還有曾經出谷時,君無涯給她的靈丹,她給南宮麒先吃了幾顆靈丹,然後給他配藥熬煮。
他胸前的傷最深,差點致命,到現在還不停地滲著血水。肩上的劍傷有毒,已經潰爛……風離默默地給他清理傷處,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心裡一陣陣的難過。
不知道是為彥哥哥的狠毒,還是為著南宮麒的遭遇而歎息。
南宮麒靜靜地看著她為自己處理,當風離用小刀給他剔除肩上的毒傷潰爛時,他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只是默默地盯著風離微顫著的濃黑纖長的眼睫出神,他的目光也漸漸由之前的敵意冰冷而變得緩和柔軟。
「你為何要幫南宮彥?」他突然問道。「明明他騙你,利用你,而且,他娶的是別人。」
風離手一頓,然後面色又恢復平靜,一邊繼續為他清理傷口,一邊笑道:「問這些幹什麼,我不想說這些。」拿著小刀的手,有些微的顫抖。
還要幫他嗎?還要為他奪得整個天下,讓他繼續傷害那麼多人嗎?
她覺得自己好累,突然那樣疲倦。將這一半的軒轅劍交給他,處置了風旭後,她就走吧,找到君無涯,還過著以前一樣的平靜日子,無憂無慮。
眼裡突然又掠過一張俊美無儔的面孔,一雙含著戲謔笑容的深邃黑眸似乎就在不遠處邪肆地盯著她,讓她無處可逃。心裡竟然泛起一絲漣漪,久久不能平靜,連耳根都有些發熱了。
可惡,為什麼這個時候,竟然想起那個可惡的傢伙來了。不知道她走了,他會不會生氣呢?應該不會吧?可是,那幅畫,那幅被他無比用心地珍藏的畫……
心有些亂了,她搖了搖頭,回神過來,靜心地將南宮麒的傷口洗淨,然後繼續去熬煮藥材。喝了藥後,南宮麒就睡著了。他睡覺的時候,像個天真無邪的令人心疼的孩子。
風離望著他安然的睡靨,又是一陣歎息。何必呢,那半壁江山,當真就如此重要麼?
她輕輕掩上門,下了樓,在客棧一樓找了張桌子坐下,要了一壺茶和幾樣點心。聽著周圍喝茶吃飯的人又在不停地議論紛紛。這幾日發生的事太多,當然議論最多的還是新皇即位。
不過,今日,卻似乎多了幾樣新事。
「聽說了麼?此次北國更加大肆起兵來攻,據說北國皇太子,親自帶兵,已經攻到南臨關了……」
「怕什麼,我朝也有震國大將軍秦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