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一人走出園中,卻越覺冷寂,沒有睡意,隨性踱步而行。何處?不想知道了。在一處長廊深處停住腳步,左邊是條無路的密林,右邊拐角深處,似乎燈火通瑩。想了想,卻深入了黑暗之中。地下已有早落的葉子,踩上去,在寂靜的夜裡發生「卡嚓嚓」的聲響。
忽然間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驚詫地想呼出口,卻發覺身體已落入一個人的懷中,好熟悉的味道,心裡一寬,沒有呼喊。他回來了?感到擁住自己的手臂很緊力道卻很輕,那個擁抱透著激動卻微微輕顫,心竟一酸,不忍心掙脫,只這麼站著。耳畔傳來較重的鼻息,感受到他不均勻的心跳,擾得我一陣心亂,他還是放不下嗎?
不知過了多久,我暗自掐掐站得發酸的腿,輕聲道:「我要是再不活動活動,就該成了這皇宮裡的雕塑了。」身後的人微愣,輕擁著我的手臂微僵,隨即猶豫著放開。
我呼出一口大氣,向前走了兩步,聽得耳後那個熟悉的聲音輕笑默念:「雕塑?」臉上露出笑意,然後慢慢轉身,張口想解釋,呼之欲出的話卻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哽在了喉嚨裡。熟悉的臉一如初見,卻少了當時的驚呀,透著疲憊的眼眸正深情地望著我。曾經那麼自信狂傲的一個人,此刻卻顯得如此憔悴潦倒,看那樣子,似乎很久沒有休息過了。眉頭輕皺,一時間竟開不了口,對望的眼中,是我尷尬歉疚的神情。
夜越發寂靜,手輕輕輕撫上額頭的髮絲,才勉強想出一句話來:「晨哥哥也是來賞月的嗎?」問完自己先笑,怎麼一開口,便先洩露了自己內心的慌亂。他這個樣子,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環境裡,也虧得我問得出來。
忽然覺得今天的他特別冷靜,不,應該是平靜。可是他看我的目光卻透出認真及凝重。平靜的背後,必定是一場狂風暴雨。想到此,我不禁打了個冷顫。他忽的上前一步,那一大步正好跨到我的面前。我不禁仰起頭來看他,他的聲音有些暗啞,字字透著緊迫:「月兒,跟我走。」
我愣住,看著他的眼中透著疑問。他忽地就一笑,那笑容在如此的夜幕之中,竟依然如初見般魅惑。「月兒,相信我。」子允開口,語氣輕柔,又透著以往寵溺及自信。
我想出去,自從平之走的那一天,我就想出去了,可是——正猶豫著,就聽到有腳步聲漸近,子允警覺地拉著我急速隱藏到一棵濃密的大樹後面。驟然拉進的距離讓我心裡微亂,不敢對視他的眼睛。瞧他如此謹慎的樣子,想著他要帶我走的話,心裡一驚,那日皇上書房中聽到的話閃過腦海。子允他,到底要做什麼?
聽著腳步聲已漸遠,我趕緊退離他的身前一步,再次看向他的眼中,隱藏不了我的疑問及慌張。他撇嘴一笑,眼神微斂:「不信我嗎?這裡不是你想待的地方吧?」
「不是不信,只是擔心。晨哥哥,千萬不要做任何可以傷害到自己的事情?」似要求,又似懇求,我的聲音發緊,口中越發乾澀。
他眼睛一瞇,目光中卻隱藏不了眼裡的驚喜:「月兒,無論如何,相信我,我一定會帶你離開,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他在向我保證嗎?該死的,我又被他感動了。我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事或是將要做什麼事,但是我想我應該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如今他肯冒險帶我離開皇宮,我又如何不肯。
「晨哥哥,我相信你,要何時走,我需要準備嗎?」露出一絲堅定的笑容,我看著他。他似鬆了口氣,但只是一瞬,緊張的氣氛又瀰漫在空中。「馬上。」「嗯。」我毫不遲疑,我也想馬上飛出宮去,笑著上前牽起他的手,一如那次在街上,那種溫暖的感覺襲上心頭。倒是子允,反而怔住,隨即看我的眼神越盡柔溺。我對他的感覺是那種親人的熟悉,但是他對我卻是另外一種溫情。這些我都明白,也許是心裡存著無限的感動與感激,我才會下意識地去牽他的手,才會刻意忽略掉他內心的激動及溫柔。
我這樣走了,是對皇上的不辭而別吧?欺君之罪?我想,子允這樣帶我離開,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我不想過多的過問,我只想離開這裡。這也許是我唯一一次機會了。我們抄著一條隱蔽的小路,輕匿腳步而行。感覺似走到了盡頭,卻在盡處又生出一條路來,顧不得驚呀,任由子允攬住我急馳起來。「閉上眼睛。」耳邊傳來子允的話語,我點點頭,輕閉雙眼,只覺身輕如雁般,再次睜開眼,卻發現已經身在一條黑暗的胡同之中。有些驚喜,有些意外,出宮了嗎?不過似乎一切太過於順利了。心越發的緊張起來,只任由子允帶著我繼續前行。
遠遠的,便看到了一抹光亮,感覺身邊的人似乎鬆了口氣,看來,那是他的人了,心也跟著寬下來。離那個安全的目標越來越近了,狂喜的心卻被猛然間照得通亮的胡同,閃得一下跌入谷底。停下腳步,平之臉色漸斂。我也緊張地盯著前面。到底有多少人堵截在那兒?
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晨郡王,沒想到吧?」那人邊說邊走到陣隊的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