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叫人送來的早膳為什麼沒動,是不愛吃,還是——」皇上仍是站在我的面前並不離去。聽到他問話,我趕緊輕聲回答,「我只是吃不下。」原來那些飯菜是皇上叫人送來的。
耳聞皇上歎了口氣:「如果你不保重你的身體,又怎麼能全心全力地去照顧永琪?」被他這樣一說,確實覺得有些餓了,趕緊答應去用膳,趁機也遠離皇上的身邊。他貴為一代天子,一國之君,還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尤其是現在,時局動亂,朝中不安,他是千萬不能有絲毫閃失的。
可是,哪知皇上卻要與我一起用膳。我擔心地看了看永琪,卻聽皇上叫我放心,他說已加派人手到這邊。重新傳膳到御池宮,卻因為緊張和擔憂,就只吃了一點,看皇上卻也吃得不多,不知道是在為國憂心,還是有一點點在擔心永琪公主,他的女兒?
「水月,你沒生病吧?」我正胡思亂想,哪曉得他會問話,況且又問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見我愣愣地坐在那,皇上又開口道:「如果上次傳旨時,就說永琪病了,你是不是早就進宮來了?」
看來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他,看著皇上坐在那臉色不變地扣著手中的茶杯蓋兒,我心裡一緊,趕緊跪下:「是。請皇上恕罪。」回答得乾脆且沒有一絲慌言。
「哼,如果要定罪,你還能活到今天?朕宣你進宮,你就那麼不願意?難道這皇宮真的那麼令你討厭?」皇上不怒而威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心跳有一瞬間的慌亂,我緩緩抬起頭來,真摯地看著皇上:「水月不敢再欺瞞皇上,那天雖說無病,卻也真是身體不適,再有——」我停下來,皇上浩瀚的眸子緊緊盯著我:「再有就是,深宮大院,太多無奈的事情,太多殘酷的事實,太多虛假的面容,太多虛偽的話語,太多不知的危險,這裡有太多的太多,你不願意來,對嗎?」
我一驚,皇上果然能看穿人心。未等我答話,皇上便緊接著又道:「你不用說是了,我知道你不會說謊的。你起來吧。」他似喘出口大氣,又似歎了口氣道:「朝中諸事太多,永琪的事朕有心卻也怕無力顧及,你就費心吧,如果永琪能好,朕自當嘉獎於你。」
「皇上,琪琪會沒事的,您不要太擔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看著皇上眸中閃動著的憂慮,我不禁接著道:「皇上大事為重,很多無奈我都明白,萬請皇上保重龍體。」這的確是我發自內心的關懷。眼見皇上眼眸亮了亮,卻又瞬間黯淡了下去。
「皇上——」我本想開口問問皇上要怎樣處理大夏元昊自立為西夏王一事,再說白了,就是想知道平之會不會帶兵去打仗。可是轉念一想,此乃朝政,哪容我在這兒議論。如此一來,後面的話便哽在了喉嚨裡,一時間尷尬得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也許我的樣子一看就是欲言又止吧,皇上看著我,面色恢復平日裡的威嚴:「水月還有話想說吧?」
我沒有答話,眼神閃躲間,卻看到了皇上威嚴的面容裡透出的一絲失望及滿含的期盼。「為什麼在朕身邊待得越久的人,就越不能以真心待朕呢?」他像是在問我,更像是在問他自己。「水月,永琪口中叫的「漠姐姐」,我不是第一次聽見了,如果朕沒記錯,在朕第一次召見你時,就聽藍惠口中喚過「漠漠」這個名字——而據朕所知,你現在所住的,是藍惠家的舊宅吧?」
嗯?不能有片刻思考,我直接回答:「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面部表情可以這麼豐富。那個人,便是皇上!或許是因為他承受的東西遠遠超出了常人吧,他所想的,從天大的大事,到芝麻小的小事,那都是極耗費心神的,各種五味俱全,也難怪別人會從他臉上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以後,不管永琪的病如何,你都住在宮裡吧。」皇上聲音低沉,似在思考著什麼,然後不等我開口找出拒絕的理由,他就給了我一個他必須留下我的借口:「藍惠馬上就要帶兵出征了,你以郡主的身份住在那裡也於禮不合,況且,永琪也需要你!」
只一句話,我卻聽出了他字字斟酌的猶豫及決心,不過我的心思卻沒停留在這上面,我剛剛明明聽到他說平之就要帶兵出征了,我怎麼能不問問,來不及細細思索他話裡留給我的疑慮,逕直衝口而出:「帶兵出征哪裡?什麼時候走?會去多久?」一連三個問題,沒有留給自己喘息的時間,更沒有留給別人思索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