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清晨,天才朦朦亮,我就被彩雲叫醒。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意識朦朧的任由著她幫我折騰。以前,我最是怕睡不醒覺了,每每缺了覺,都要補睡回來。
「好了,水姑娘看看滿不滿意?」聽到彩雲愉快地說著,我才終於完全撩起眼皮,朝銅鏡中望去。一望之下,差點驚叫出聲。這,這個人是誰?我瞪著鏡中的另一個我,眼睛眨呀眨呀的。
我朝彩雲望去,心想至於弄得這麼隆重嗎?她卻以為我不滿意,趕緊向我急急地說道:「水姑娘若是不滿意,彩雲可以幫你重畫?」
看她那小心翼翼地樣子,還是不要為難她了,我扯開一個微笑,衝她搖搖頭。她看到我笑了,似乎才如釋重負,伸手又幫我扯扯衣服。她這一扯,我才發現她今天給我穿了一件水粉色的長裙,裙擺上鑲綴著朵朵蓮花,連衣袖處也繡著精緻的蓮花。我不禁詫舌,好精緻的做工。
「水姑娘好美呢,恐怕比那宮裡的娘娘們還——」彩雲尚未說完,便覺出自己話裡的不妥,趕緊住了口,而且還偷偷地用眼角瞥瞥我。美嗎?呵呵,頂多算得上清秀吧。她見我不以為意,便又恢復如常。
我心裡一直期盼著能趕緊出去,所以只草草地吃了點早飯便在屋裡焦急的等著。片刻功夫,就聽到敲門聲:「漠漠可以走了嗎?」
是平之。我趕在彩雲前面開了門,門開的那一瞬間,我從他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讚賞之色,但隨即他又恢復了一貫的自然。他仍是一襲白衫在身,仍像飄塵的仙子,我衝他笑笑,隨他出了門。
走在大街上,卻不像剛來那天那般熱鬧,我想準是因為天色尚早的緣故。走過一條街,忽然聽到熙熙攘攘的人聲,我不禁一陣詫異。
正巧一個人慌慌張張地從我身邊跑過,我剛想拉住他問問,卻想到現在還不是我開口的時候。遂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平之,他的臉上卻仍然如平靜的湖面。
我只好悶悶地隨他繼續往前走,越走聲音越吵雜,已然能看到街頭站立著的許許多多的人。我更加的好奇了,這些人大清早的起來,不去做買賣,都杵在這兒做什麼?
越向前走人就越多,到最後甚至有些擁擠起來。平之見況,護著我來到一家規模很大的二樓前。我抬頭看去,牌匾上「風雨樓」三個字赫然醒目,又看到一旁飄旗上一個大大的「酒」字,我恍然明白,這是家酒樓。
剛到門口,就有店小二熱情的出來招呼。進了門才發現,店裡竟然已經人滿為患。
這麼大清早的,這些人都是來喝酒的?我不禁詫異,腳下已隨著平之的步子來到了二樓上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剛一坐下,就聽到旁邊一桌人議論紛紛。我側耳聽去,說的竟是今天顏將軍平判凱旋而歸。顏將軍?我看了看對面的人,他仍是面色平靜,看不出絲毫波瀾。平之不就住在將軍府嗎?難道他就是人們口中議論的將軍?可是,不是說顏將軍今日才來回來嗎?難道是他的兄弟?
正自詫異著,卻覺得大街上突然安靜了很多,向下望去,卻看到人們都自覺的站在了寬敞的街道兩旁。
這時,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長空,「大軍已在城外,即時進城——」,隨之一匹快馬飛奔而來,又急匆匆而過。
人們聽到這句話,都忍不住踮起腳向城門的方向張望。我也順著他們看的方向伸長了脖子,卻無奈怎麼也看不到似的,我便也學著人們踮起腳來,將身子探向窗外,卻不料手一滑,就要摔下去,我心裡一驚,卻發現已經被人及時的拽了回來。
我半倚在窗邊,拍拍胸口。再抬頭看時,卻發現平之正一臉好笑地看著我。
「你就這麼好奇?」
能不好奇嗎?我好奇的事還多著呢。我眨眨眼睛,衝他點了點頭,眼神卻又描向窗外。
「你是對那個將軍好奇?」
聽到他這樣說,我又看向他,見他透著滿臉的尋問。難道他真的不是人們口中談論的那個將軍?想著,我又對他點了點頭。
「走。」他只說了一個字,我還未來得及弄明白他的意思,人就已經被他攬著腰而起。他的動作乾淨利落,只是一瞬間,誰也沒有發現剛才坐在窗邊的兩個人已經從窗口處飄然而出了。
當他放開我時,我卻發現自己和他竟然站在一處房頂之上。我一驚,腿腳一陣發軟,手不自覺的就攀上了他的胳膊,還不忘衝他臉紅心跳的笑笑。卻看到他臉上彷彿飄上一抹紅暈。我不禁詫異,他是在臉紅嗎?只是因為我抓住了他的胳膊?想著,我心裡一陣竊笑,看來這裡的人們思想還很保守呢。
正想著,眼角卻掃到漸行漸近的大隊人馬。正所謂站得高望得遠,還真是如此啊,要是站在下面,再怎麼踮腳,恐怕也看不到半個人影兒吧?我笑著回頭去看他,卻見他正望著遠處微微失神。
只是片刻,人馬已經進城,早在街邊守候的人們此刻都已沸騰,大街上傳來一浪高於一浪的歡呼聲。那情景,絲毫不亞於明星出場時,追星族們的狂熱。我站在那,此時只有目瞪口呆的份了。
看來看去,似乎覺得哪個騎在馬上的人,都不像我心中所想的那個將軍,不覺有些失望,再也沒有看下去的興趣。
「怎麼了,你不是要看那個將軍嗎?看了之後又失望了?」聲音自耳邊傳來。
我轉回頭去,看著他面上透出一絲古怪的神色,抿著嘴衝他搖了搖頭,他張了張嘴,卻終是沒說什麼。
看著人群漸漸散去,感到腳有些發麻,正想示意他回去。卻聽得他低聲吟念道:「戍鼓斷人行,秋邊一雁聲;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有弟皆分散,無家問死生;寄書長不達,況乃未休兵。」
他的聲音在高空中越顯淒涼,似乎句句都透著悲切,讓我的心不自覺的一顫,是呀,古來征戰幾人能回?此時榮光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