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行至院口,就聽見房內傳來若蕖淒厲而又絕望的悲泣,似一把利劍一聲聲割著南宮宸的心扉。
一把將門推開,措不及防的被迎面飛來的玉砸到腦袋,頓時,南宮宸額上就殷紅了一片,放眼望去,房內已經是一片狼藉,太醫與服侍的丫鬟亦是滿臉驚恐,遠遠的躲在屏風後面,一個個臉上一副哀切的模樣,見南宮宸進來欲言又止。
榻上的若蕖,雙目無神,臉上的淚花肆虐:「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瘦弱的身子微微顫抖,妝容早已花了一片。
手邊能夠著的東西已經全被她使勁全身力氣扔了出去,雙手無目的在周圍摸索著,找不到一絲絲的溫暖,她的世界已經完全陷入了黑暗,再也感覺不到一絲的光明。
太醫抬頭見到南宮宸滿臉鮮血站在門口,像浴血的羅剎,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出來,「殿下,你受傷了,待老夫進去找尋藥箱,來給你先行止血。「匆匆行了個禮之後,太醫便要起身,去那一地狼藉中尋找那不知去向的藥箱,不料卻被南宮宸一把拽住了胳膊。
南宮宸的眼中帶著痛惜帶著狠戾:「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風暴般寒冷的氣息轉瞬都轉移到太醫全身,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回道:「回殿下,這位姑娘傷及五臟六腑,牽動了視覺神經,已經失明……」
感受到南宮宸凝神那位姑娘的不一般的眼神,跟那傳遞到自己身上的強烈的情緒,斷定這位姑娘跟殿下的交情絕對不一般,如今這位姑娘失明,自己確無能為力,毫無救治之法,身上早已經冷汗淋淋。
「你說什麼?她失明了……!」四周的溫度一下子降到冰點,南宮宸彷彿置身於一個冰窖,感覺不到一絲溫暖,為什麼……他的若蕖怎麼會……望著床上哭道力竭的若蕖,第一次感到無盡的無力。
腳步亦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只想上前緊緊的將眼前琉璃般的人兒抱在懷裡。
榻上,若蕖已經漸漸平靜下來,淚只是無聲的默默往下流,細數在這個時空一路走來的日子,心裡更是百感交集,自己宛如一條迷失在黑暗中的船舶。找不到前進的方向,在哪無極浩瀚的河流中飄蕩無依,這個世界上,卻沒有一個人能給她溫暖和依靠,早已經冷卻的心為何還會冷冽入骨。
「蕖兒,不要害怕,即使你現在眼睛看不見,我都會寸步不離在你身邊,當你的枴杖,做你的明燈,為你指明方向。」心如蟻啃,看著那無聲的臉在那蒼白的絹臉上滂沱,除了心疼,更是深深的自責,為何他不能阻止這一切,原本深愛的人兒,在自己身邊,一次又一次受到無盡的傷害,而自己居然就是製造這些傷害的罪魁禍首,這要他情何以堪。
雙手沿著榻沿一路摸索,掙扎著從榻上起來,雪白如瓷的雙腳慢慢從榻上移下,才站起走了一步,腳底尖銳的刺痛一下傳上來,狠狠的,整個人又向地上撲落下去,像折了翅的蝴蝶。
南宮宸見狀飛撲過去,卻已是來不及,眼睜睜的看著若蕖跌倒在那一片碎瓷中,尖厲的瓷片轉眼刺透了若蕖身上幾乎是每一寸肌膚,痛到想要喊出聲都已經沒有了力氣。
「蕖兒!」
斑斑滲出的血跡像怒放的紅梅,眨眼間開滿了若蕖的全身。
再也禁不住這接踵而來的身心的折磨,頭無力的偏向一邊,無盡的黑暗從腳底包裹而來,若蕖彷彿置身於深深的泥潭,一點一點將自己的希望淪陷……
身上的疼痛一陣又一陣更為激烈的傳來,此刻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蕖兒!」南宮宸的心都在滴血,那觸目驚心的朵朵殷紅,狠狠刺痛著他的神經,想要將地上的若蕖抱起,居然都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
「你走開……」一把甩開南宮宸遞來的雙手,若蕖那酸楚的表情更是刺痛了他的雙眼。
感覺到南宮宸的氣息就在自己不遠處,咬緊牙,強忍住全身的疼痛慢慢將自己撐起,摸索著握住了深紮在腳底的瓷片,穩了穩心神,狠下心,一把將斷片拔出,額頭上頓時沁出一片細密的汗珠。
往上摸到自己的裙擺,用力呲啦一聲拉下一片,憑著自己的直覺,草草將傷口纏了下,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蜷縮著腳趾,竟是饒過了南宮宸,拖著沉重的腳步,往門口移去。
「蕖兒,你去哪?」南宮宸緊緊地看著若蕖的一舉一動,心疼地想要將她抱起,可是卻又怕他的出手引來若蕖更大的反抗,使得她傷得更深。從若蕖空洞無神的眼裡,南宮宸居然讀到了從未有過的決絕,那份決絕是那麼強烈,那麼淒然。
「我要走……」若蕖雙手茫然的向前摸索,扶住了門框,淚已經乾涸,乾裂的嘴唇輕啟,淡淡道。
「蕖兒,你這樣能去那裡?」已然置身在懸崖的邊緣,南宮宸嘴裡吐出的話是那麼無力,那麼蒼白。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這一切讓自己來承受!
「那也只是我的事,與三殿下無關!」若蕖此刻身心俱疲,再多的愛,再多的恨,在這時候,都已經顯的不再重要,她只想找一個角落,自己去舔舐那千瘡百孔的身體。
南宮宸只是呆立,是自己親手毀了這一切原本已經美好的一切,就為了那高高在上的王位,使得若蕖一次又一次對自己失望,乃至到了今日的境地,不怪若蕖,心底裡升騰出的內疚,狠狠的抽打著自己已經絕望的心,他又何嘗不明白,倘若若蕖蹋出這個門檻,那麼這就代表了兩人之間,今後再無瓜葛。
那綻放著朵朵殷虹的背景越行越遠,沉默良久,南宮宸輕輕吐出一句話,「派人跟著她,保護好她,不要讓她再受到一點傷害。」
門外的寒冷冷冽刺骨,那抹跌跌撞撞的身影卻依舊堅持地向前慢慢摸索著。那般黑暗的世界,再也無法讓人感覺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