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兒自是靜默,打量著這個風文忠都要送上賀禮的男人,真如他此時面對自己時這般的光明磊落麼?楚玉林拱手笑道:「柳莊主太客氣了,因著祖母染恙,請來鬼醫薛九宵前輩進行醫治,故爾無法脫身,這才命玉林前來為莊主賀壽。」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一份禮單遞到柳義面前說:「區區簿禮,不成敬意,還望柳莊主笑納。」
「哈哈——。」柳義笑道:「楚老爺太客氣了。」說著接過禮單也沒看便遞給了一旁的執事,隨即又看著楚玉林身旁氣質不俗的掩面女子,道:「沒想到鬼醫先生竟有如此出色的女兒,江湖上還傳言說他無子無女,原來是讓鬼醫先生給藏起來了。」
楚玉林笑道:「薛姑娘一直沒有出過瓊花谷,此次與鬼醫前輩一同出谷為祖母治病,因著莊主有請柬在先,鬼醫前輩不便前來,便讓薛姑娘與玉林一同前來了。」
風雪兒垂眸輕輕的盈了盈身子,不冷不熱的說道:「見過柳莊主。」
一個抬手空扶,柳義說:「以前也曾相邀鬼醫前輩前莊上小住,只不過他都未曾出面,現下能讓薛小姐來為柳某賀壽,柳某真是倍感榮幸。」
「柳莊主客氣了,薛雪不敢當。」
「哈哈哈——,想必一路車馬辛苦,我這就命人安排二位下去休息。」隨即對著一旁的執事說:「帶薛小姐去聽荷樓,楚公子去雨菲閣。」
「是,莊主,——二位請。」執事依舊恭敬的躬著身子,抬手作勢請。
楚玉林拱手道:「那我們就不打擾莊主了,告辭。」
待楚玉林與風雪兒離開不久,柳義帶笑的臉立即鬆弛了下來,半闔著眼睛透著窗戶看向兩抹遠去的身影,隨即憑空說道:「去查一查楚玉林所說話。」
「是——。」若有若無的一聲應答傳入耳中,柳義抬手關上了窗扉。
那柳義絕不像表面那般看似簡單,方才在屋子裡明顯能感覺到周圍有股異樣的氣息,除了楚玉林、自己、一執事和柳義之外,還有不下三人的氣息在流動,雖是極力隱藏,但以風雪兒的功力還是覺查出來了,斜眸看看身畔的楚玉林,不知他可曾察覺?見他不動聲色的朝自己一笑,看來他亦感覺到了。
剛踏下迴廊,偶然一陣嘻鬧的聲音傳來,不免駐足一看,不遠處三個僕人正追著一個嘻笑不停的男子,楚玉林忍不住問執事:「那是誰呀?」
執事說:「那是司馬老莊主的堂孫兒,十年前因著高燒燒壞了腦子,所以變得有些癡呆。」
堂孫兒?那不就是自己的舅表親人麼,風雪兒呆呆的看著那抹跑得不亦樂乎的癡傻身影,若有所思的斂眉沉眸。
執事的聲音又響起說:「二位,請隨我來。」
少頃聽荷樓到了,風雪兒第一反應是,母后與荷姨居住過的地方,就應有如此別緻的場所,只是讓一個未曾相識的女子入住在這裡來,不得不讓人懷疑那柳義心存的目的。
沒有院扉,惟有一拱形空門,身子剛站穩,便有侍女迎了出來,楚玉林有些擔心的看著風雪兒說:「雪兒,有事讓秋兒來找我。」他剛問過了,本以為聽荷樓與雨菲閣離得不遠,想不到距離相差很大,執事說的理由是府中客房住滿了客人,唯一這兩處還空著。
明白他話中蘊藏的意思,風雪兒頜了頜首說:「楚大哥放心,雪兒沒事。」
含笑送著楚玉林,直到他與執事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才收回了眸光,輕旋步子上了兩步台階後,踏過了門檻,立在門口環顧四周,淡雅的佈局,怡人的擺設,讓人一瞧著便由心的喜歡,名為聽荷樓,卻不敢問是荷姨與母后那位的閨房。
秋兒看著身側的侍女說:「你們都下去吧,小姐有我侍候就行了,有事我會叫你們的。」
侍女盈了盈身子,就算人家是侍婢,可是總是客人的侍婢,她們亦不敢有所怠慢,「是——。」
走進內室後,風雪兒徑直走向窗口,推開窗扇後,一股清新卻蘊藏著冷意的氣息撲面而來,深深的一個呼吸,想讓自己的腦子時刻保持清醒。
秋兒整理著包袱,不時抬眸看著那立在窗欞前的傲然身影,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心中的疑惑,輕啟口,「小姐——。」
感覺到周圍氣息沒有異樣,風雪兒微側雲眸淡淡的問:「何事?」
放下手裡的事情,走到風雪兒身畔,輕聲說:「小姐,秋兒覺得那柳莊主看小姐的眼神有些怪。」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秋兒既有如此疑問,難道是看出些自己忽略掉的東西麼?「此話怎樣?」
秋兒蹙眉,彷彿要掏空腦汁的模樣般思考一會兒,說:「具體秋兒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他和楚公子看小姐的眼神不一樣,與老爺看小姐的眼神也不一樣,還有南宮王爺的也不一樣,秋兒覺得他看小姐的眼神好危險,讓秋兒很不安。」秋兒最大限度的用詞形容了她初次見柳義的印象,其中覺得他隱藏危險的指數非常之高。
如此單純的秋兒對柳義做出的第一見解,雖然說詞有些差強人意,但大概的意思她還是明白的,既是秋兒都能感覺出來那柳義的正直坦蕩下有些不妥,更何況自己,他是危險的,應該說在風花國皇宮裡聽到風文忠談起時就知道,風文忠是何種人,別人不清楚她還不知曉麼?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柳義一身的正義凜然怕也只是表面現象吧。「秋兒,我們初到莊內,有些話不必說得過於明朗。」
秋兒有些窘迫的一笑,兩頰泛起一片紅雲,這才反應過來她能想到的事情,以小姐的聰慧怎能不知,「對不起,小姐,是秋兒多嘴了。」
抬手替她掩發至耳後,勾起唇角淺笑道:「傻秋兒,不必跟我道歉。」
「呀——。」秋兒突然朗聲叫道:「小姐,前日秋兒給您做的香酥丸子都散在地上了,等秋兒有空再做給你吃。」
頜首,春風送來陣陣清涼,輕拂起她一縷髮絲微揚,淡淡峨眉,如霧般的雲眸,似玉般的肌膚,若隱若現淺勾的唇形,雖然白紗掩面,依舊不曾將她的傾城風華退減半分,秋兒看呆了,不禁含笑歎道:「小姐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風雪兒垂眸佯怒,「貧嘴,快去收拾去。」
秋兒輕巧的轉身,風雪兒收回停在她身上的眸光重新投向了窗外,那一岸新抽的柳條正隨風搖曳,倒影盈盈的鋪滿了水面。
清晨的陽光溫暖的透過雲層洩了下來,映得滿庭的露珠盈盈奪目耀眼,偶爾綻開的嫩葉更顯得青翠非常。
柳義方才梳洗完畢,便聽到一個聲音傳入耳中,「主人,楚太老夫人確是染疾在身,而鬼醫也確是在楚府為楚老夫人治疾,屬下暗中查訪過,那薛小姐是與鬼醫一同去到楚府的,所以身份確為鬼醫之女。」
瞳眸溢著暗沉,勾起一抹興味的笑,輕抬手,窗外便沒有聲音。床榻上一雙纖纖玉指掀開簾帳,露出一張嫵媚妖繞的容顏,下榻後拿了件衣衫披在身上,走到柳義身後緊緊摟著他,帶著吃味的口吻說:「那薛小姐是誰呀?明明昨夜還對人家甜言蜜語,無比溫存,現在就讓我聽到你提別的女人。」
「哼——。」柳義一聲輕吟,冷漠的說道:「收起你泛起的小聰明,否則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扯開她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柳義仿似毫無留戀的踏步出了屋子。
六夫人陳娟怔怔的看著那抹消失在門口的無情身影,這個善變的男人從來都不將他看透過,聽他方才提到的薛小姐,難道又看上哪個女了麼?薛小姐?勾唇狡潔一笑,朗聲道:「來人呀——。」
小鳥飛離了岸,惹得長長的柳枝輕顫,隨風迂迴輕蕩,亂了平靜的湖面。
桌案上的檀香縈繞了整個屋內,風雪兒倚著窗欞斂眉歎息,一陣靜默之後,背後響起了秋兒的聲音:「小姐,有位夫人求見,說她是柳莊主的六夫人。」秋兒還納悶,小姐昨日才到,自己總是隨側在身旁,何時結實的這位六夫人了?
風雪兒別過身子,斜眸的看向秋兒,顯然她也不得其解,既是找上門來了,瞧一瞧又有何妨?「秋兒,請她進來。」
「是,小姐。」
陳娟第一眼見到秋兒時,便覺著一怔,想著薛小姐果然有幾分姿色,不難怪那個男人念念不忘,可當一旁的侍女告訴她這是薛小姐的侍女時,心下不由得更是一驚,侍女如此出色,那主子——?跟著秋兒踏過了門檻,下一瞬間便見著一位氣質脫俗的白紗掩面女子,她立在窗欞前,盈盈雲眸看著自己,光看整個身姿便覺著是位出塵的美人,那薄薄掩面的白紗顯得她增添了幾分縹緲與虛幻,明明就在眼前,恍然間卻覺著她遙不可及。「薛小姐,冒昧前來拜訪,請勿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