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一鳴走到劉局長跟前,將筆記本遞給了他,鄭峰和李雲帆把頭湊了過來。
卞一鳴的筆記本上有三段話:
古月明和馬小荷、尤柄權所提供的受傷部位不一樣,如果尤大寬的頭部有致命傷的話,那麼,他們應該知道受傷的部位在哪裡,因為從馬小荷、尤柄權所交代的情況來看,三個人當時都在場,他們肯定要確認尤大寬的生命體征,確認生命體征,自然要確認受傷的部位。
尤老爹的老伴在當天夜裡,曾經看到一個黑影翻越尤家的院牆。
屍檢報告表明,尤大寬並不是死於鐵錘。椅子和頂門桿的重擊。
李雲帆拿著筆記本坐到了陳皓的旁邊。
陳皓的眼睛在筆記本上停留了一分鐘左右。
「古月明,尤大寬倒在床上還是地下?」
陳皓問這個問題,是想明確一下尤大寬在被擊倒之後,有沒有二次撞擊的可能。
「床上。」
既然倒在床上,就可以排除二次碰撞的可能。
「出血的部位在什麼地方?」
「在後腦勺。」
問題又集中到了三個不同的擊打部位上。
三種說法自相矛盾。哪一個才是事實呢?根據驗屍報告看,三種說法都不能成立,那麼,導致尤大寬死亡的真正原因又是什麼呢?
「不對!古月明,你沒有和我們說實話啊!」
「怎麼不對?」
「我們對尤大寬進行過仔細的屍檢,尤大寬的頭骨上沒有留下任何重物擊打的痕跡。導致尤大寬死亡的不是尤柄權所說的椅子,也不是馬小荷所說的鐵錘。更不是你所說的頂門桿。這裡面肯定另有隱情。」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夯了一下,他就倒下了。」
「你們是怎麼確認尤大寬死亡的呢?」
「當時,我們都嚇傻了,這時候,老大和媳婦也來了,他們聽到了小荷的叫聲。柄國和雙雙走進房間的時候,小荷衝出了房門,朝後院跑去,後院有一個大水塘,我擔心她想不開,就和雙雙追了過去,同時讓老大去喊柄權。」這裡既不同於馬小荷的交代的情況,也不同於尤柄權交代的情況。但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都離開房間一段時間。
「尤柄國和雙雙是自己趕過來的嗎?」
「是啊!他們聽到了動靜,就跑過來了。」
照理講,李滿堂和張大娘也應該聽到動靜。
「等我們把小荷拖回來之後,柄權也回來了,我把大寬的身子翻了過來,老大用手指試了試他的鼻子。他已經斷氣了。」
「出血點在什麼地方?」李雲帆見古月明有點發愣,補充道,「受傷部位在哪裡?」
「死鬼的頭上全是血,還有半邊臉。」
三個人所交代的受傷部位不一致,可能和這有點關係。
「你回憶一下,當時,你們尤家還有沒有其他人?」陳皓想到了那個翻越院牆的神秘人物。卞一鳴的筆記本上也提到了他。
「沒有——老二和桂芝到鎮上去了,家裡面只有我們五個人,還有三個小孩子,他們都睡著了。再沒有其他人了。」
「經過我們的調查,在案發當晚十點多鐘,有人在你家院牆外面的竹林裡面,看見一個男人翻越院牆,這個時間正好和尤大寬死亡的時間相吻合。這難道是一種巧合嗎?」
「我們尤家的院牆很高,能翻越院牆的,一定是蟊賊。」
「家裡面有沒有少什麼東西呢?」
「這我們倒沒有在意。不過,我們尤家少東西是常有的事情。再說,即使少了什麼東西,也很難看出來。」古月明的意思是,尤家家大業大,少點東西,就像在河裡面挑兩桶水——是看不出來的。
「古月明,你仔細回憶一下,我們覺得,這是本案的關鍵,你千萬不要刻意隱瞞什麼。」
古月明理了理自己的頭髮:「當天晚上,我們尤家確實沒有外人。老畜生確實是我一棍子夯死的。跟孩子們沒有任何關係。你們把我帶走吧!」
「我問你,你為什麼不到李大娘家去喝壽酒呢?」
「我們出了一份大禮,還派老大和老三做代表,這已經是很給面子了,至於壽酒,我們尤家不管哪家辦事,從來都不會一家人都跑到人家去吃,我剛才不是講過了嗎?山裡人,條件差,碰上這種事情,一家老小一起上,既出了份子,又吃了一頓,解解饞,皆大歡喜。山裡人,就這個規矩。我們尤家也不少那點吃的。」
李雲帆和陳皓低語了幾句。
「古月明,你把藏屍和盜屍的過程說一下。為什麼選擇藏屍而沒有選擇報喪?」
「老大提出第二天早上到各家去報喪,就說老畜生喝酒喝過了量,跌破了頭,死了,當天夜裡,老畜生是李滿堂送回來的,這正好是一個由頭,李滿堂是一個見證。可是,老畜生的頭上有傷,如果報喪,就要請李大腳來擦身子,穿衣服。到時候,她一定會發現問題——李大腳是一個精細的人。死鬼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呢?李滿堂把死鬼交給我的時候是好好的,回到家把頭跌破了,李滿堂能相信嗎?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我決定:把老畜生藏到清水河去。」
「為什麼要藏到清水河去呢?」
「清水河從來都沒有幹過。誰能想到第二年乾旱,這真是天意啊!」
「參加藏屍的是哪些人?」
「老大、老三,還有我。」這裡和尤柄權的說法是一致的。
「那麼,你們預備怎麼向親戚和鄉親們交代呢?」
「就說老畜生得了肺結核,到淮中看病去了。這是事後想到的。」
「老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看病只能是一時。以後怎麼辦?」
「當時沒有想這麼多,就想早一點把這只蒼蠅從碗裡面撿出去。走一步算一步吧?有一天——是十一月底,老大回來說,趙仁舉打聽老畜生的事情,沒幾天,我侄子古笑天跑到山上來找老畜生。我們坐不住了,正在這時——是十一月三十號,三石村的滕老三過世了。沒有辦法,只得借大兄弟的屍首用一下了。主意也是我出的。我古月明對不住滕家人,我們還是走得比較近的親戚。以後,咱們尤家再也沒有臉見滕家人了。」
說到這裡,古月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了起來:「這個老畜生,好好的日子不過,把一家人活活地逼到絕路上來了。我古月明前生前世沒有做過一件傷天害理、違背良心的事情,可老天爺偏偏讓我遭這樣的報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