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以後,大家圍繞三個「時間」展開了熱烈的討論。討論會一直開到十點鐘左右。
大家討論的中心議題有兩個:
第一,一九六九年十一月十八日,應該是尤大寬遇害的時間,一九六九年十二月三日,是尤家或者說兇手為了掩人耳目而精心策劃的一幕鬧劇,這幕鬧劇的道具就是滕老三的屍體。說尤大寬是死於肺結核,完全是兇手編造的謊言,其目的是為了讓參加葬禮的人和死者保持一定的距離。這應該是這幕鬧劇的關鍵所在,不請李大娘給死者穿衣服,入殮的時候,用紙蓋住尤大寬的嘴和鼻子,包括不讓外人守靈,都是為了掩蓋「尤大寬」的真實面目。在這一點上,大家已經形成了共識。
第二,「70——12。19」兇殺案是突發案件,還是蓄謀已久的案件,在這個問題上,大家的意見有一些分歧。
一種意見認為:此案應該是屬於蓄謀已久,理由似乎很簡單,整個案件的背景資料說明,尤大寬的死是有鋪墊的,無論是尤大寬和古月明的夫妻關係,還是那些若隱若現的「寶貝」;無論是有大寬和三個兒子之間的關係,還是尤大寬在外面拈花惹草,都滿含殺機。
另一種意見認為:尤大寬的死亡具有一定的突發性,當然這種突發性是以案件的背景為前提的,滕老三的死亡時間在尤大寬遇害之後,兇手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所以,滕老三的死可能不在兇手的計劃裡面。兇手為了掩蓋殺害尤大寬的真相,導演了一幕鬧劇,從某種程度上講,滕老三的屍首應該在這幕鬧劇的計劃裡面。
卞一鳴還補充了兩個重要的細節:第一,趙仁舉曾經向尤老大打聽過尤大寬的去向。第二,古笑天在尤大寬失蹤之後,曾經到黑風寨去找尤大寬。寨子裡面的人都會提到這個問題。兇手必須要給大家一個解釋和交代,在這種情況下,說尤大寬生病住院是最好的解釋,這樣一來,尤大寬死於肺結核就順理成章了。滕三爺的死是一種巧合,但給兇手製造了機會。他們不是要給鄉親們一個交代嗎?這就是他們的交代。
十點鐘的時候,劉局長招呼大家睡覺,李雲帆和同志們帶著些微的遺憾走進了房間。不知道滕大娘回去以後和孩子們商量得怎麼樣了。能不能順利地挖開滕老三的墳墓,已經成為偵破「70——12。19」兇殺案的瓶頸。
李雲帆和鄭峰抽了一支香煙之後,脫掉衣服,鑽進了被褥。
朦朦朧朧之中,李雲帆聽到了敲門聲。
「篤——篤——篤。」敲門聲很輕。
鄭峰一個翻身,跳下床,打開門,門外站著雲鎮長,後面還站著另個人,一個是三石村的海隊長,另一個是生面孔。海子這時候來,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而且肯定和滕家的事情有關係。
李雲帆披上衣服,穿好鞋子。
另一個生面孔就是滕大娘的大兒子滕圓滿。
海隊長解釋說,之所以到現在才來,是因為滕圓滿下班以後才趕回三石村,他的縣城南百貨公司工作,是他兄弟騎車子去喊他的,在滕家,大小事情必須滕老大最後拍板。
「李同志,滿家已經同意挖墳開棺了。」
李雲帆望著滕圓滿道:「家裡人都同意了。」
「都同意了,我跟領導請了一天的假。明天早上,你們就可以動手了。」
「太好了,謝謝你們的支持。」
「謝啥,這也是我們滕家的事情,我兄弟一說,我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情了,『頭七』到我爹的墳地去的時候,我看見墳墓有點不對勁。當時,我沒有吱聲。我娘這個人,滿腦子的迷信思想,我爹過世的時候,她的精神狀態很不好。所以,我就憋在了心裡。」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有兩個地方不對勁:一是帽子不對勁,當時,帽子是尤老爹挖的,又大又圓,可我們那天去的時候,帽子變小了,也不圓了。既沒有人動過,也沒有下雨,這不是很奇怪嗎?二是哭喪棒不對勁,哭喪棒的位置不對了,還少了一根。我當時沒有多想。現在一想,一定有人動過我爹的墳。」
「到底有沒有人動過,明天早上就可以見分曉了。」
「我已經和幾個兄弟說好了,明天早上,我們一起去。」
「海隊長,明天早晨五點鐘左右,我們準時趕到墳地,你準備好工具。」
「好,要不要在村子裡面找幾個人幫忙?」
「不用了,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走漏風聲,節外生枝。雲鎮長,讓派出所去幾個年輕力壯的人。我們爭取在天亮之前結束戰鬥。」
「我三個兄弟都是壯勞力,幹這種事情,他們在行,讓他們搭把手。」
「行。就這麼定了。海隊長,暫時不要跟任何人講這件事情。」
「好,就這麼著,我回去做準備,明天一早在墳地等你們。」
「這樣吧!滕圓滿,你就不要回去了,明天早晨領我們到墳地去,我們雖然去過,但不熟悉路。」李雲帆道。
「行,這樣最好。」雲鎮長道,「海子,你現在就回去做準備,路上小心點。我去打電話,讓派出所做好安排。」
雲鎮長和海子走出房間的時候,李雲帆也跟了出去,他和雲鎮長把海子送上了清水橋,看著海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滕圓滿和李雲帆睡一個被窩筒,臨睡覺之前,李雲帆和鄭峰同時想到了一件事情:棺材打開之後,如果是一口空棺材的話,請滕圓滿多安慰自己的母親,並且控制好幾個兄弟的情緒,暫時不要聲張,要相信刑偵隊,一定會為滕家人做主,等案子偵破之後,刑偵隊一定負責將滕三爺的遺體遷回滕家墓地,至於用什麼樣的形式,滕家人儘管提出來,一切都按山裡人的規矩辦,費用全由縣公安局出。
鄭峰和李雲帆在這種時候能設身處地地為死者和死者的家屬著想,滕圓滿聽了以後非常感動。他表示,費用不要公安局出,刑偵隊為滕家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滕家人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讓公安局出錢呢。山裡人是不會這麼做的。
聽了滕圓滿的話,鄭峰和李雲帆感動了一夜。多好的山裡人啊!多淳樸的民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