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走進會議室的是滕大娘,老人今年六十八歲,當她聽說滕老三的屍體很可能躺在尤大寬的棺材裡的時候,臉色驟變。老頭子的屍體怎麼會跑到尤大寬的棺材裡面去呢?她怎麼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公安同志,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尤家人把我們家老三的屍首弄到尤大寬的棺材裡面做什麼用呢?」
「大娘,五年前,民工在清水河的水裡工地上發現的那具屍體,就是尤大寬的屍體,經過我們深入細緻的調查,尤大寬的棺材裡面躺的肯定不是尤大寬本人。請您認真地想一想,您丈夫是不是在尤大寬之前過世的呢?」
「不錯啊!尤大寬死的時候,我家還出份子了呢!兩家的喪事一前一後,一個月尾——我家老頭子是十一月三十號過世的,一個月頭——尤大寬是十二月三號過世的,相差就幾天的功夫。這個,我記得很清楚。我們辦完喪事的第三天,尤大寬也過世了。」
「那麼,你們在上墳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比如說『頭七』,『二七』和『三七』,你們肯定要到墳地去的。」
「沒有在意,新墳,上哪能看出來呢?我們到墳上去的時候,哭喪棒都在,沒有發現有什麼古怪啊!」
「尤老爹和尤大侉他們在入殮的時候,發現尤大寬瘦得皮包骨頭,屍體也很輕。滕大爺生前是不是很瘦呢?」
「不錯,孩子他爹是很瘦,尤大寬身子比孩子他爹厚實多了——人家過得是什麼日子啊!不過,他不是得了肺結核了嗎?我到尤家去的時候,尤大寬已經瘦得脫形了。」
卞一鳴走到劉局長和鄭峰的面前,和他們耳語了幾句,然後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麼。
滕大娘並沒有完成明白李雲帆的意思,躺在門板上的人就是滕大娘的老伴。
「尤大寬入殮的時候,您在尤家嗎?」
「在啊!」
「那麼,您有沒有看清楚尤大寬的臉呢?」
「沒有。」
「為什麼?」
「尤大寬的嘴和鼻子上蓋著紙,只能看到眼睛。」
「您當時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嗎?」
「誰會去看呢?不就是走一個過場嗎?除了家裡人,誰會在意那張臉呢?」滕大娘說的是一個事實。出席葬禮的人,一般不會在意死者的臉,除非是至親至愛的人。
「滕大爺的門牙上有沒有一個豁口啊?」
「沒有,尤大寬的門牙上倒是有一個豁口。」
卞一鳴走到李雲帆跟前將那張紙條遞給了他。
李雲帆接過紙條,紙條上面寫著:「滕老三門牙上的豁口很可能是鋸子或者銼子做出來的,尤家世代加工金首飾,應該有這樣的工具。趙仁舉曾經提到過一個細節:他在往尤大寬的牙齒裡面放銅錢的時候,是尤老大用銼刀撬開了尤大寬的牙齒。」卞一鳴超常的記憶力又開始發揮作用了。
李雲帆看完紙條以後,朝劉局長和鄭峰看了看,鄭峰朝李雲帆招了一下手。
李雲帆走到兩位局長的跟前。
「在挖墳開棺上做一點文章,最好讓老人自己提出來。」
李雲帆回到座位上:「大娘,請您再回憶一下,好好想一想,雖然我們現在還不敢肯定滕大爺在不在自己的棺材裡面,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尤大寬的棺材裡面肯定不是尤大寬本人的屍體。這種事情,可不是一件小事啊!它關係到你們滕家後代子孫的吉凶禍福啊!」
滕大娘的神情立刻變得認真、凝重起來:「這幾年,咱們籐家確實不順,難道和這件檔子事情又關係嗎?」
李雲帆用的是心理暗示,像滕大娘這樣的老人,靈魂深處就有濃厚的迷信思想,李雲帆的話在滕大娘的心中起作用了。
「大娘,有什麼不順的事情,您說說看。」
「孩子們不是這個生病,就是那個生病,去年,老二養了三頭毛驢,結果死了兩頭,一分錢沒賺著,倒虧了兩百多塊錢。」
迷信思想有時候還是一個好東西。
「老頭子死了以後,我一連做了幾個夢——都是同一個夢。」
「什麼夢?說說看。」李雲帆覺得有戲。
「老頭子站在我家的堂屋裡面,上身光著,下身穿著一件褲頭,光著腳,向我招手。可等我走進去的時候,他又不在了,幾次都是這樣,難不成是老頭子托夢給我——他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滕大娘的思想已經有所鬆動,「怪不得這幾年一直不順,老頭子當真不在棺材裡面了?」
李雲帆希望滕大娘自己提出來,把墳墓挖開看看。如果能確認滕大爺不在自己的棺材裡面,那麼,尤家以假亂真的事實就可確立了。
滕大娘果然自己提出來了:「看樣子,是得把老頭子的墳墓挖開來看看。」但滕大娘又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不過,這是一件大事,我得和孩子和幾個本家兄弟商量商量再說。」
李雲帆和同志們並沒有失望,滕大娘畢竟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三嬸,這種事情還得您拿主意,您是一家之主。」海隊長還是會把握時機的,「這種事情是要謹慎一些,但關係到你們滕家的興旺發達,不可等閒視之啊!」
「我回去跟孩子們說一聲,話說到這個份上,這個墳挖也得挖,不挖也得挖,要不然,我這心裡面啥時候都舒坦不了啊!」
李雲帆想得更遠:「大娘,滕大爺的身上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啊?」
「特別的地方?海子,你說吧!」滕大娘望著海子道。
「三爺的右腳有六個腳趾頭。」
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啊!有了這個顯著的特徵,確定「尤大寬」的真實身份就有了比較充分的把握。
可以這麼說,「70——12。19」兇殺案在二月六日的上午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生活具有一種還原真像和歷史的能力。李雲帆和他的戰友們在長期的刑偵工作中所積累起來的經驗在後來的偵破工作中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