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敏,你就這麼肯定二貴會到土地廟附近來嗎?」
「每次躲貓貓,他都會到那裡去,而且,他還經常單溜。」
「你是不是想用小鳥把二貴引到蘆葦深處,然後下手?」
「是的,二貴平時就喜歡小鳥,阿福給了他一隻小鳥,可沒有幾天就被他弄死了,後來還想問阿福要,阿福說什麼都不幹了。」
不一會,二貴跟在葫蘆的後面到土地廟跟前來了,兩個人為躲在什麼地方,發生了一點小小的分歧,葫蘆要躲到阿福家的菜園裡面,二貴要躲在土地廟後面的灌木叢裡面。葫蘆躲進菜園子的時候,二貴在土地廟周圍轉了一圈。
「等一下,菜園門不是鎖起來了嗎?」
「沒有,我不是剛進去過嗎。出來的時候,我故意把菜園門露出了一點縫。」
「你是想讓他們進去?」
「是的,葫蘆和我們家阿福躲貓貓的時候,最喜歡躲在我們家的菜地裡面,因為我們家的菜地裡面有菜瓜、黃瓜,還有香瓜。」
「那二貴要是也進去呢?」
「我不會讓他進去的。就在葫蘆鑽進菜園門的時候,我扔出了手中的小鳥。」
玄機就在這裡。二貴就是在這時候離開了葫蘆的視線,也離開了所有小朋友的視線。給花二姐留下了這麼一點時間和空間。
二貴本來是準備鑽到土地廟後面的灌木叢裡面去的,當他看到小鳥以後,就臨時改變了主意,跟在小鳥的後面追了過來,小鳥在地上跳著,飛著,但它始終飛不高,因為它的腳上拴著一根繩子。花二姐躲在蘆葦叢裡面拽繩子,就這樣,二貴一步一步地接近了蘆葦叢——實際上是一步一步地接近死亡的陷阱。
小鳥被拽到蘆葦叢一米多的樣子,拽不動了,因為繩子纏在了蘆葦上。這時候,其他小朋友都躲好了。這時候,二貴的心思全在小鳥的身上,他用手去抓小鳥。逮貓貓的人已經開始四處尋找——逮貓貓的人就是阿福。
時間不容許花二姐再等待了,關鍵是,二貴已經抓到了小鳥。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花二姐從蘆葦叢裡面爬了出來,突然出現在二貴的面前。二貴立刻癱倒在地,張著嘴,翻著白眼,臉色大變,手和腳顫抖著、抽搐著,整個身體蜷曲在一起。小鳥掙脫了二貴的小手,飛了出去。小鳥的羽毛很可能就在這時候留在二貴的袖筒裡面的。花二姐並沒有就此罷手,她俯下身子,雙手抓住二貴的肩膀,她那張臉在二貴的眼前足足停留了一分鐘左右,等到阿福的身影出現在黃楊樹林的時候。她才扔下二貴,消失在蘆葦深處。
「等一下,二貴當時有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他想出聲,但被我用毛巾摀住了。」
花二姐得手後,放了小鳥,收好線繩,鑽進蘆葦叢,她迅速脫去衣服,摘下面具。她將面具裹在衣服裡面,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根麻繩——這也是她事先就準備好的。
在門老二家的菜園北邊的柳樹下,有幾塊大石頭,花二姐選擇了其中的一塊,將道具和石頭綁在一起,然後把石頭掀到水裡面去了。石頭慢慢地滾到塘底去了。花二姐迅速離開了後塘。
「你為什麼要把東西藏在那顆大柳樹下?」
「那裡是一個彎道,梅三爺從來不在那裡捕魚。」
梅三爺從來不在那裡捕魚,並不代表他永遠不在那裡捕魚。生活有時候會忽略掉一些東西,但時間往往會把人們遺失的東西撿起來,暫時保管著。總有一天,它們會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
鄭峰在一張紙上寫了一段話,然後遞給陳皓。
這段話的內容是這樣的:「為什麼要殺害二貴?」鄭峰顯然是想在作案的動機上尋找答案,作為一個刑事案件,這是必不可少的,「67——6。5」兇殺案是一個比較複雜的案件,犯罪分子的犯罪動機應該具有一定典型性和特殊性。
「花敏,你為什麼要殺害二貴?他可是一個孩子啊!而且又是你的親侄子,你們和秦祥雲同住在一個屋簷下。」
花二姐出現了短暫的猶豫,臉上呈現出一種痛苦的表情。
大家在耐心地等待著。陳皓接過李雲帆遞過來的香煙,點著了,猛吸一口。現在,可以放鬆一下了。
花二姐所面臨的將是一次靈魂的審判。
「花敏,說吧!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
花二姐猶豫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
「花敏,前面,你交代得很好。儘管阿福不是你親生的,但誰也不能否認他是你的兒子,我們已經聽說了,他是一個很乖的孩子,老天爺對你還是不薄的,你應該為阿福多想想……」
陳皓的這段話說到了花二姐的傷心處,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那兩顆原本吊在上眼眶上的眼珠徹底落到下眼眶上來了。
會議室裡面的空氣一下子變得沉悶、凝重起來。
花二姐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的眼眶:「能不能再給我喝一點水,我的嗓子……」
陸所長走過去倒了半杯水,花二姐接過茶杯,抱在了手上。
「我嫁到秦家塘以後,八年都沒有生養,從別人的話裡面和眼神之中,我能感覺到他們的憐憫和同情,公公婆婆整天唉聲歎氣,我的心裡就像塌了大半截,每次回到娘家,看到爹娘愁眉不展的樣子,我就感到了無生趣。只要一聽到別人家生孩子的消息,我的心裡就如同萬箭穿心。」花二姐說出了最真實的想法。
「二貴出生的時候,阿福已經有五六歲了,你為什麼還要對他下手呢?」
「你們不是知道了嗎?阿福畢竟不是我親生的,一個女人養育的孩子,不是她自己親生的,這心裡面就是不實在。再說,阿福長大以後,越來越不像祥雨和我,阿福問了我好幾次,他到底是不是我們抱來的。他到底是誰家的孩子?我就知道,鄉親們已經有些風言風語了。我怕有朝一日,東窗事發,竹籃打水一場空,所有到手的東西都得吐出來。一想到這些,我就整夜的睡不著覺,整天跟貓抓心似的。平時,我一看到二貴在門口跑,一聽到他嗲聲嗲氣的聲音,心裡面就難受。」花二姐的話中還應該包括大貴。這才是花二姐內心深出最本質的東西。這就是她殺害大貴和二貴的動機之一,也是她思想中最核心的東西,當然,這裡面同時夾雜著畸形而變態的嫉妒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