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二姐顯然不是一個善類。要想讓她立地成佛,低下罪惡的頭,恐怕還需要一點時間、費點口舌。
「你為什麼不走大路,而要走大徐村這條路呢?」
「這很簡單,我回家拿的是私房錢,我怕祥雨知道,我男人在錢上面對我卡得很緊,他就怕我在暗中幫襯娘家。」花二姐似乎找到了一個最有力的理由,「我爹娘身體不好,經常生病,幾個女兒當中,就數我手頭寬裕一些,有一點活錢。」
花二姐似乎有出不完的牌,怎麼打就怎麼有。那兩顆眼珠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陳皓的嘴角上掛著輕蔑的微笑:花二姐連這樣的理由都能說出來。
李雲帆和他的戰友們也準備好了足夠的牌。
「花敏,阿福是誰的孩子?」
「你這位同志說話很不中聽,我的兒子,不是我的,能是誰的呢?」花二姐不但不承認事實,反而是豬八戒倒打一釘耙。乖張的性格暴露無遺。
「請你看看這兩份材料,你讀過書,免得我們多費口舌。」陳皓站起身,將兩份材料遞給了臉色大變的花敏。
「這一份是接生婆梅翠仙交代的情況,你看看上面寫了些什麼;這一份是你母親交代的情況,阿福不是你親生的兒子,他是黃袍大隊大王莊王大拐的兒子。」
花二姐在看材料嗎?否,她的眼神在兩張紙上飄蕩著,紙在她的手上飄蕩著。她在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你們用一百五十斤小麥和六十塊錢,買下了王大拐的兒子,你該不會連這個都想否認吧!你丈夫秦祥雨就在派出所,要不要我們把他請過來。」
「不——不用了,」花二姐抬起頭來,「不錯,阿福是我抱來的,這和二貴的死有啥關係呢?」花二姐很少按常規出牌,每一句話都充滿了火藥味,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卻還理直氣壯。所有人的心裡都窩著一團火。李子榮的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
「你什麼要假裝懷孕,為什麼要回娘家生孩子?」
「這有什麼奇怪的,一個女人,生不出孩子來,我丟不起這張臉,無非是怕看別人的白眼,我一沒偷,二沒搶,我花錢買孩子,還幫襯了王家,給孩子找了一條活路,請問,這有什麼罪?」花二姐越說越來勁,有那麼一點蹬鼻子上臉的意思,「你們去問問李彩環,看看她的孩子是怎麼來的?我花二姐可是一個要臉的人啊!」
花二姐太可怕了,李彩環和她堂兄的事情,她竟然也知道。
陳皓沒有去接花二姐的話茬:「你抱養阿福,其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得到秦家的雜貨鋪和秦家的老宅。秦祥雨已經承認了。」
「你們去問問老二和老三,他們難道就不想得到這些財產嗎?你們是為二貴的案子來的,現在,你們不說二貴的案子,盡扯些不相干的事情……」
陳皓望了望李雲帆、劉局長和鄭峰。劉局長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段話:「按常規出牌,讓她盡情表演。」
看了紙條上的字,陳皓憤怒的心情平復了許多:「李子榮,給花二姐倒杯水。」
李子榮沒有動彈。
陳皓瞇著眼睛看著李子榮。
王萍剛要站起身,被陳皓拽住了。
李子榮只得站起來,從桌子拎起水瓶,往一個茶杯裡面到了半杯水——茶杯涮都沒涮。他端起茶杯往花二姐面前的椅子上使勁一放,然後氣鼓鼓地回到座位上。
卞一鳴適時地遞了一支煙給陳皓,並且幫他點著了。陳皓吸了一口煙,借此壓一壓多少有點急躁的性子,調整一下激動的心情。
「在二貴出事之前,劉慧蘭在自己家的草堆裡面發現了一個布娃娃,布娃娃的心口上釘著一根棺材釘。對於這個問題,你有什麼話說?」
「布娃娃?在慧蘭家的草堆裡,那一定是仇家干的。」花二姐雖然沒有提唐小鳳的名字,但同志們都知道她是有所指的。
「在整個山城縣,只有一個人知道這種害人的妖法。」陳皓故意只說了半句話。
「誰?」花二姐對陳皓的後半句話還是比較感興趣的。
「龍華堡的華其寶。」
「龍華堡的華……」花二姐也說了半句話,但就是這半句話露出了破綻。
「怎麼,你不認識這個華其寶嗎?」
「不認識——我怎麼會認識他呢?」
陳皓就怕她說認識:「他是你的四叔,你竟然說不認識。這不是笑話嗎!」
李雲帆和劉局長相視一笑,在場的其他同志們臉上的陰霾被一掃而光。微笑掛在了久違的臉上。李子榮的表情也舒展了許多。
花二姐自知失言,兩隻手第一次放到了一起,先前,她的兩隻手,是分開活動的。花二姐大概是想找一個心理支撐點吧!
「經過我們的調查,一九六七年春節後,你把華其寶請到秦家塘來。有沒有這回事情?」陳皓已經抓住了談話的主動權。
「真是胡說八道,我和他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見面了。」花二姐仍然沒有放棄狡辯。
俗話說得好:事實勝於雄辯。在事實面前,花二姐還能玩出什麼樣的花樣來呢?陳皓的手上還有好幾張好牌沒有出呢。
「你這麼健忘啊!連你的老婆婆都記得這件事,你竟然想不起來了。實話告訴你吧!你丈夫秦祥雨已經證實了很多事情。」
花二姐無言以對。兩顆黑眼珠在眼眶裡面做起了圓周運動。
「你把華其寶弄來幹什麼?」
「大過年的,走親戚唄。」
陳皓朝陸所長招了一下手,跟他說了幾句話之後,陸所長走出會議室。
「走親戚,你帶著華其寶到秦祥雲家和唐小鳳家附近轉什麼?」
「誰這麼亂嚼舌頭?」
花二姐的話音剛落地,陸所長帶著華其寶走了進來。
花二姐的陣腳就是從這時候開始亂的。她的眼睛和華其寶的眼睛互相對接的時候,我們的女主角像雕塑一樣,眼神、表情和坐姿被完全定格了。給同志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那雙眼睛,所有的光芒在頃刻之間消失殆盡了。
讓女主角更吃驚的事情還在後面呢。
「華其寶,你說說看,你侄女兒花敏帶著你到哪幾家轉悠去了,你就說說大概的位置。」
華其寶望了望花敏:「是——是——是,是第二家——就是隔壁——就是西面那一家,還有一家,在——在梅林村,從東邊向西數,是第五家。」
第五家就是唐小鳳家。
「你怎麼知道是第五家的?」陳皓把女主角涼在了一邊。
「是——是花敏告訴我的。」
陳皓和同志們有了一種痛快淋漓的感覺。案子審到這個份上,已經審出了一點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