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直截了當，別繞彎子。這裡沒有外人。」
陳皓抹了一下嘴道：「好，那我就長話短說。不瞞您說，我們張家算是遇到小人了，為了屋基地的事情，我們和隔壁鄰居陶家結下了仇，剛開始，我們也沒太在意，可沒想到去年夏天，咱家的豬突然死了——那可是一頭就要出欄的豬啊！二女兒的嫁妝全指望它了；今年春天，好端端的又少了兩隻羊，更可氣的是，陶家今年春節後生了一個孫子，放鞭炮，擺酒席，單鞭炮就放了六千響，前後村子都能聽見；酒席擺了十幾桌，弄得是烏煙瘴氣，不就是欺負咱家都是丫頭片子嗎？」陳皓臨時編纂的這一段故事還真像那麼一回事，「關鍵是，陶家並不從明處來，他來陰的。」
「這種人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得小心堤防才是啊！」
「可不是嗎！您說咱該咋辦？」
「你們是山城什麼地方的人？」華其寶瞇著眼睛打量著陳皓和李子榮，他還是很警覺的，至少有那麼一點職業的敏感。因為，當時，無論是城市，還是鄉村，對這種封建迷信，都有人橫挑鼻子豎挑眼。華其寶所從事的畢竟不是什麼正當的職業。
「我們是陳集人。」陳皓知道，陳集公社是溫半仙的勢力範圍，華其寶對這一帶並不熟悉。
「陳集什麼地方的人？」
這點彫蟲小技是難不倒陳皓的：「板橋村，您去過嗎？」
「不對。」
陳皓心裡一驚，看樣子華其寶對這一帶還是非常熟悉的：「咋不對了。」
「板橋村屬於梁岔公社管轄，在玉帶河的西岸，河東才屬於陳集公社。」看樣子，華其寶對這一帶還是很熟悉的。
「我沒有說錯啊！我們村就靠著陳集，過了玉帶河的渡口，幾步路就到了，咱們趕集什麼的，只認陳集。」陳皓的反應還是很快的，幾句話就把刁鑽古怪的華其包糊弄過去了，「華師傅，你對陳集很熟嗎？」
華其寶沒有正面回答陳皓的問題：「陳集街上有個溫半仙，名氣也很大，你們為什麼不去找她呢？」
「我們找過她了。您恐怕不知道吧！陳集公社管得緊，溫半仙現在已經不幹了——主要是她歲數大了，幹不動了。我們聽說您比較靈，就找來了。」
「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在郭村的呢？」
「我們到龍華堡去了，鄰居說您到黃家渡亢老四家來了，這地方真難找，我們是一路問過來的。」
「我只說到黃家渡的亢家，沒有說亢老四啊！」
「他恐怕認識亢老四吧！您出門的時候難道沒有跟鄰居打招呼嗎？」
「不錯，我出門的時候都要跟鄰居打招呼，就怕有人撲空。」
「華師傅，您說我們該咋辦？」
「他來陰的，你就來暗的。」華其寶完全打消了顧慮，「他有道，咱有魔。怕什麼！」
「華師傅，您剛才說的是啥意思。」其實，陳皓已經聽懂了華其寶的話。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咱們來暗的。」華其寶很快就站到陳皓的立場上來了。真可謂急顧客之所急，想顧客之所想。服務的意識還是很強的。
「咋個暗法？」
「我跟你們說了，你們做過以後就把它爛在自己的肚子裡面，可不能說出去，說出去就不靈驗了。再說，這種事情是不能拿到桌面上來的。」
「華師傅，您就放心吧！說出去對咱自己也沒有什麼好。再說，這種事情能說出去嗎？咱又不缺心眼。如果能治治他狗日的，我給您燒高香了。」這一句話完全符合心胸狹隘的農民形象。陳皓的角色意識是很強的。
「陶家後面有樹嗎？」
「有啊！」
「找幾根棺材釘釘在樹上，記住了，一定要找那種兩頭尖的棺材釘。」
「為什麼要用兩頭尖的棺材釘呢？」
「一頭釘在樹上，另一頭對著他家的屋子，一定要找用過的棺材釘。」
「用過的棺材釘？」
「用過的棺材釘陰氣重，邪氣也重。陰能克陽，邪可壓正。」
「到哪裡去找用過的棺材釘呢？」
「這好辦，你們那兒有亂墳崗嗎？」
「有啊！」
「這不就結了。亂墳崗就有這種東西。」
同志們在刑偵工作中，從來沒有考慮過棺材釘的出處。同志們也沒有在意文俊大隊到底有沒有亂墳崗。
「還有別的更靈驗的辦法嗎？」布娃娃應該是一個關鍵，「那娃可是咱的眼中釘，肉中刺啊！」
華其寶瞇著眼睛道：「這——你們可以先用我講的方法試試，一個月以後，還不靈驗的話，你們再到龍華堡來找我。」華其寶是靠這些旁門左道混飯吃的，他不會輕易地把自己的秘方一股腦兒地抖落出來。
陳皓明白華其寶的意思，這些旁門左道可不是什麼推銷不出去的偽劣商品，可以搞什麼買一贈一的活動：「我們大老遠的來一趟，能見到您這尊真神，實在不容易。」陳皓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面摸出十塊錢來。
華其寶的眼睛突然睜開了：「我——可不是這個意思，這……」
「您就拿著吧！我們是誠心誠意來找您的。」
「好吧！我就破一回規矩，你們說說看，陶家最讓你們戳心窩的是什麼事情？」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就那娃——自從他家生了這個男娃以後，整天神氣活現的，說話的腔調也高了許多。」
「是啊！咱老岳母都病倒了。」李子榮覺得如果不說上一句台詞也太說不過去了，所以才從嘴裡面憋出這麼一句話來。他進入角色的速度還是挺快的。
「你們就做一個布娃娃，然後在布娃娃的心口窩上扎一根棺材釘。」布娃娃終於從華其寶的舌頭尖上跳出來了。孟書記這一招還真靈，要是以公安人員的身份出現在華其寶的面前。華其寶是不可能說出半個字來的。
陳皓暗自竊喜，發生在劉慧蘭家和唐小鳳家兩起與巫術有關的事件終於在華其寶這裡找到了源頭。兇手和華其寶一定有過接觸。
陳皓和李子榮此行的收穫是巨大的。至於何時再會華神仙，這得和李隊長商量以後再說。
陳皓和李子榮千恩萬謝，告別華其寶，出郭村，直奔渡口；華其寶嗎，還有一桌豐盛的酒菜等著他慢慢享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