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曾想剛到文俊大隊,李雲帆和他的戰友們就有了新的發現,至少是有事可做了。
十分鐘以後,陸所長帶著大家回到了渡口。
渡船剛剛靠岸,從船上走下來十幾個村民,他們的腳步顯得很悠閒,一邊走,一邊看著從大堤上走過來的同志們,交頭接耳,好像在議論著什麼。估計他們從船老大六叔公那兒聽到了一些消息。
從渡口沿河堤向北走了七八百米的樣子,一條河橫在前面,就是連接秦家塘的後塘和玉帶河的那條河,寬約十五六米,在這條河和玉帶河交接的地方有一座石橋,一共有四個橋墩,南北兩岸各一個橋墩,水裡面有兩個橋墩,橋面有四米寬,橋面很平整,沒有欄杆。河兩岸也有黃楊樹,靠河邊的地方也有蘆柴樁子,夏天,這裡一定是蘆葦如蓋,枝葉繁茂。
「李局長,北邊三里地是板橋村,那是一個大村子,有七百多戶人家。我家就住在那兒。」
李雲帆和同志們上了石橋,橋下有一條船由東向西穿過橋洞,向秦家塘的後塘劃去。
「陸所長,你這是到哪兒去啊?」船上有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者仰臉道。
「哦,是梅三爺啊!你剛從集上回來啊!」
「是啊!昨天打了十幾斤魚,趕早拿到集上賣了。」梅三爺朝同志們看了看,「陸所長,有空到梅林村來坐坐。」
「好勒!」
梅三爺的船向後塘劃去。
走過石橋,陸所長指著西邊一個村莊道:「那就是梅林村,秦得顯家就住第一排,北邊那個村子就是板橋村。」
北邊果然是一個大村子,就像一個集鎮,黑壓壓的屋頂鋪了一大片。村莊周圍有好幾棵參天大樹,樹上面的喜鵲窩清晰可見。
「板橋村?那一定有橋囉。」李維國道。
「不錯,過去確實有一座大木橋,解放戰爭的時候,被國民黨的飛機給炸塌了,過去,這裡的老百姓到陳集一共有三條道,南有玉帶橋,北有板橋,中間有六叔公的渡口。」
「那板橋村的人過河就要走六叔公的渡口囉。」聶振華道。
「那裡也有一個渡口,而且是一個大渡口。」
同志們順原路返回。走進秦家塘的時候,村口一戶人家的煙囪已經開始冒煙了。一陣狗叫聲引來了好幾雙眼睛,其中一雙眼睛就是秦老大秦祥雨的。他推開院門朝村口看了看。
「陸所長,你們這是……」
「秦老大,這是咱們縣公安局的同志,這位是李局長。」
「公安局的?有啥子事情嗎?」
李雲帆和同志們走到秦老大院子門口的時候,突然從院子裡面竄出一條全身漆黑的狼狗來,發出低沉的叫囂聲,嘴張得大大的,鼻子上面有三四條很深的溝,李雲帆一看就知道這是一隻非常兇惡的狗。
王萍本能地向後退了幾步。
「黑子,你給我混回去,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黑子搖著尾巴灰溜溜地鑽進院子裡面去了。
院子裡面有一個四十幾歲的女人正在鏟鍋灰。鍋鏟在鍋底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偶爾還摻雜著一兩聲尖利刺耳的聲音,金屬和金屬互相摩擦,就會發出這種聲音。農村一般都燒草——特別是平原地區,燒草容易生鍋灰,所以,隔幾天就得鏟一次鍋灰。這樣既節省柴草,傳熱又快。
「嫂子,準備燒晌午飯了。」
女人直起腰,走到院子門口:「是大兄弟啊!今天就不走了,中午在咱家吃飯,阿福他爹,你到小店去拿一瓶酒來。」
「用不著,家裡面不是有兩瓶好酒嗎?」
「大嫂,謝謝你啊!我們還有要事。」
女人看了看同志們:「陸所長,你們有啥子事情嗎?」
「我們是為秦祥雲家二貴的事情來的。」
「那我們就不耽誤你們了,蕙蘭在家。」
說話之間,秦祥雲家院門裡走出一個女人來,他就是劉蕙蘭:「陸所長,快帶同志們家裡坐——快請進。」
李雲帆和陸所長一行跟在劉蕙蘭的後面走進了院門。
劉蕙蘭已經認出了李雲帆,她的眼睛有些濕潤,大概是同志們的到來勾起了她對往事的回憶。算起來,劉慧蘭今年已經三十四五歲了,一個剛過而立之年的女人,頭上已經過早地爬上了白髮。李雲帆能夠感覺得到,一個接連失去親生骨肉的母親是如何打發漫長而難捱的歲月的。
「娘,誰來了?」從廚房裡面跑出一個兩三歲的女孩子。
「平平,乖,到葫蘆家去喊你奶奶,這些伯伯叔叔中午在咱家吃飯,叫你奶奶快回來。」
「大嫂,李局長他們就住在我們派出所,很方便的,我問你,李彩環在家嗎?我們想找他瞭解一點情況。」
「他們還沒有收工,收工還得個把鐘頭。」
「他們在哪裡幹活?我派人去喊。」
「在梅林村西邊挖溝渠。最好不要去喊,免得——滿城風雨。動靜太大不好。」
李雲帆明白劉慧蘭的意思,她既希望同志們找出真兇,又擔心冤枉了無辜的人。最後傷了彼此的臉皮,弄得大家都不好做人。
「這樣吧!你也不要忙飯了,坐下來,我們想和你談一談。」
說話的時候,平平已經走到了院門口。
「平平,回來,讓奶奶在葫蘆家呆著吧!把院門關上。」
平平很乖,她將院門關了起來,踮起腳尖插上了門閂。然後跟在媽媽的後面走進了堂屋。
堂屋後面也有一個門,門敞著,人坐在堂屋裡面能看到後院裡面的菜地和高高的籬笆,以及籬笆北邊的黃楊樹林。
「大嫂,請你回憶一下,一九六五年四月四號,大貴的鞋子是在什麼地方找到的,他的屍體又是在什麼地方撈上來的?」李雲帆說話的聲音很低,這是他不得不問的問題,但他又不想讓劉慧蘭傷心。心裡面的創傷已經癒合,現在又要提及往事,這未免有一點殘忍。
劉蕙蘭把平平抱在自己的懷裡——雙手緊緊地摟著她。同志們能夠十分清晰地看到劉蕙蘭眼睛裡面的悲哀和憂傷,這是漫長的歲月留下來的,已經沉積很久了。
沉思片刻,劉慧蘭突然站起身:「走,我領你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