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五號的早晨,雨停了,但天並沒有放晴。
七點半鍾左右,兩路人馬出發了。一路是陳皓、王萍和房書記,一路是卞一鳴、李子榮和孟書記。
半個小時以後,陳皓一行就回來了。鮑老二不在家,到龍華堡去了,他老婆說下午才能回來。所以,同志們只能回村公所耐心等待。
九點鐘左右,河對岸出現了三個人,他們就是孟書記、卞一鳴和李子榮。
「李隊長,卞一鳴他們回來了。」史可染往屋子裡面扔下一句話,朝渡口跑去。
李雲帆、劉局長和鄭峰走出村公所。其他人跟在後面。
二墩子能理解同志們的心情,所以,他的船比過去劃得快多了。
卞一鳴站在船頭,從他的表情看,一定是不惜此行。
「卞一鳴,怎麼樣?」船還沒有靠岸,史可染開始提問題了。
船靠碼頭,卞一鳴一個箭步跳上了岸。史可染抓住了他的手。
李雲帆迎了上去:「怎麼樣?」
「昨天中午,榮老太太果然到河東村去了。」
「幹什麼去了?」
「幹什麼,霍先生不知道,他是在放學的路上聽村裡面的人說的,回到家的時候,榮老太太已經走了,霍太太也沒有提,吃中飯的時候,小兒子金鎖問外婆來有什麼事,被霍太太搶白了一頓。」
「照這麼講,昨天夜裡,霍太太是故意不讓我們和霍先生見面。」
「正是。」
「你們有沒有提銀手鐲的事情?」
「提了。」
「霍先生怎麼講?」
「他說,榮二姑確實有一對和這個一模一樣的銀手鐲,前一段時間,榮二姑還戴過。」卞一鳴從口袋裡面掏出銀手鐲,遞給了李雲帆。
榮二姑和榮老太太一樣,也有撒謊的毛病。
「太厲害了!」李雲帆自言自語道。
「李隊長,誰太厲害了?」
「我說的是榮老太太。」
「狐狸的尾巴總算露出來了。」卞一鳴道。
「李隊長,這個案子要不是你們較真,那就讓榮家蒙過去了。」孟書記道,「照這麼看,這個案子很不簡單勒。」
「榮老太太究竟想掩蓋什麼呢?」劉局長若有所思。
「二位局長,這說明我們的偵破思路是正確的,我們的調查已經接觸到了案子的核心。」
「你們選擇的這個突破口也是正確的。」鄭峰道,「劉局長,什麼時候,我們去會一會這個榮老太太,還有榮老大和佟海棠。」
「二位局長,我們想等見到鮑老二以後再說。」
「行。」
「陳老師,鮑老二怎麼說?」卞一鳴走到陳皓跟前。
「鮑老二到龍華堡去了,下午才能回來。」
我們的故事因為鮑老二的缺場,不得不暫時停下來。停下來也不是一件壞事,大波瀾需要蓄勢,好故事需要醞釀。
正說著,葛一勺走了過來,他的肩膀上斜著一根扁擔,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扁擔的前面是漁網,後面是一個橢圓形的小漁船,漁船裡面有一個魚簍。
「葛大爺,您這裡要打漁嗎?」
「是啊!打幾條魚,讓同志們嘗嘗,咱們黑河的桂花魚的味道可鮮了。」
同志們正好無事可做,就跟在葛大爺的後面,看他怎麼打漁。
二墩子跑過來,將葛大爺的船夾在腋下,緊走幾步,撂到河面上,孟書記將漁網拎到船上,葛大爺把魚簍背到身上,從魚簍裡面拿出兩個像船槳一樣的東西,然後半蹲在船上,划動船槳,小船向南駛去,南邊是幽深的峽谷和茂密的樹林。
同志們坐在皂莢樹下,一邊抽煙,一邊欣賞黑河兩岸的風景,同志們來了兩三天,還沒有真正關注過這裡的山水。雨後的山林清新而迷濛,雨後的黑河明淨且空靈。
「二墩子,葛大爺為什麼要到那邊去打漁?」王萍很好奇。
「桂花魚喜歡陰涼,那邊有樹,樹上會落下一些東西,正好可以做魚食。樹底下也比較安靜,沒有人吵它們。」二墩子道。
正說著,只見葛大爺站起身,拎起網,兩腳叉開,網由左後方向右前方甩了出去,身體轉了一個大半圓,漁網落到水中成橢圓形,待漁網沉下去之後,葛大爺開始收網,手脖子上繞了一圈又一圈,很快就能聽到魚在漁網中掙扎的聲音。第一網就捕了一條桂花魚,看樣子有一斤多重。
同志們今天中午有魚吃了。
有人提議中午喝點酒,不過這個提議是用一種比較巧妙的方式提出來的:「李隊長,中午能不能喝點酒,就算是為二位局長接風洗塵。」
「李子榮,你想喝酒就直接提出來,為什麼拿我和鄭峰做擋箭牌呢?」
「李隊長,可以少喝一點嗎!誤不了事的。房書記,你到大隊部拿一瓶酒來,拿最好的。」孟書記一邊說,一邊掏錢。
孟書記的手被鄭峰按住了:「房書記,辛苦你跑一趟,拿兩瓶酒,順便給葛大爺帶一瓶,我們來的匆忙,沒有帶東西。」話沒有說完。鄭峰已經將十塊錢塞進了房書記的口袋。
房書記走了,但在走之前,他把十塊錢塞到鄭峰的口袋裡,離開的時候,還丟了一句話:「到咱們黑河來,你們就是客人。」
房書記的這一句話說得同志們心裡面暖暖的。
中午飯除了曹大年送的野兔和野雞和其它一些蔬菜之外,又多了一盤清蒸鮭魚和一盤紅燒鯽魚。
回到村公所以後,同志們的主要任務就是休息,可二位局長來了,大家能閒得住嗎?大家圍在烤火爐旁研究案子。
大家研究的核心問題是「69——11。12」案的作案動機,這顯然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到目前為止,同志們還沒有正式分析研究過兇手作案的動機,因為分析研究的條件還不成熟。這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了「69——11。12」案的複雜和詭異。無名女屍為什麼會出現在榮子豪的棺材裡面呢?榮子豪的真正死因究竟是什麼呢?榮老太太為什麼極力掩飾一些重要的事實呢?霍太太為什麼要和母親一起說謊呢?夏清泉夫婦為什麼和娘家保持一定的距離,並且反對女兒和榮子豪的婚事呢?這些疑問,在李雲帆的頭腦裡面已經翻了很多跟頭,但始終沒有頭緒。
劉局長對榮子豪的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準備和鄭峰到省城去一趟,請教一下省人民醫院的李院長和省公安廳的刑偵專家郭教授,探討一下榮子豪的死因,如果有必要的話,請他們到黑河來一趟。
劉局長就是劉局長,他比同志們想得深,想得遠。
很顯然,劉局長和鄭峰一定仔細研究過「69——11。12」案,他們很可能已經預感到榮子豪和車之國之死非同尋常,也許,這才是偵破「69——11。12」案的意義所在。
一點半鍾左右,陳皓和卞一鳴跟在孟書記的後面走出村公所,前往河西村。
五分鐘左右,陳皓一行回來了,和他們一起走進村公所的還有一個人,他就是河西村的鮑老二。
李雲帆把鮑老二請到一條長板凳上坐下。
「我一到家,老婆就跟我說了,我就趕過來了。」鮑老二吸了一口香煙道。
「鮑大爺,昨天,有沒有人坐你的船到河東村去啊?」
「有啊。」
「是誰?」
「榮老太太。你們千萬別在榮老太太跟前提我的名字啊!」
李雲帆看了看孟書記,果然不出孟書記所料。
「榮老太太是什麼時候過的河?」
「我老婆燒晌午飯的時候。」
「什麼時候回來的?」
「吃晌午飯的時候,她讓我在丁家灘等她,估摸一袋旱煙的功夫,榮老太太就回來了。我看她很急的樣子。連中飯都沒在霍家吃。」
「她每次過河,都走河西村嗎?」
「她有很多年沒有走河西村了。」
「為什麼?」
「她嫁到榮家以後,就很少回河西村了。」
「鮑大爺,這個隱蔽的渡口在什麼地方?」
「在丁家灘的斜對面。」
「孟書記,一月十三號,我們在船上怎麼沒有看見呢?」
「哪裡有一個凹處,因為有樹林和灌木的遮擋,一般人不會留意,地點就在那棵橫斜在河面上的皂莢樹的附近。」
「孟書記,是不是榮子豪溺水身亡的地方啊?」卞一鳴道。
「不錯,就在那裡。」
劉局長和李雲帆互相對視了一下。
「鮑大爺,您的船是不是一直停在那裡?」
「是。」
河西村的人過河,或者出黑河寨,也從那裡走嗎?」
「不,他們都走二墩子的渡口,除非有什麼著急上火的事情,才會找我。」
「有船,他們自己不會劃嗎?」
「除了我,誰也劃不了。」
「為什麼?」
「那裡水流急,還有不少漩渦,水下面很深。特別是夏天。那裡原來是車家的專用水道。」
「鮑老二,我在黑河寨活了這麼多年,你要是不說,我還真不知道。」
「這是幾十年前的老黃歷了,自從車家敗落之後,特別是我離開車家以後,這條水道就不怎麼用了。」
「孟書記,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有一天夜裡,我爹病得很厲害,劉醫生說要趕緊送到龍華堡去,是鮑二爺用船送我們去的龍華堡。走的就是那條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