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國森被帶出梨花塢的時候,三叔公正站在小竹林的前面,他身上穿著一件軍大衣,腳上穿著一雙大頭棉鞋,這位飽經風霜的老人,目睹了楊柳村所發生的一切。
在柳家口的老槐樹下,聚集了很多人,胡隊長也擠在人群裡面,當同志們押著章國森走進村口的時候,人們議論紛紛:這是怎麼回事呢?公安局的同志不是沖章國森家的縱火案來的嗎?怎麼把章國森抓起來了呢?
胡隊長跟在李書記的後面:「李書記,這是咋回事啊?」
李書記道:「鍾木匠被抓起來了,您知道嗎?」
「鍾木匠是從顧家被抓走的,這我知道。」
「那麼,您知道鍾木匠是從哪兒來的嗎?」
「打哪來?」
「從北京來。」
說話之間,他們已經走到了顧大嫂家的院門口,胡隊長停住了腳步。
李雲帆折回頭:「胡隊長,您也來吧!」
審訊章國森的工作在東屋進行,一張辦公桌橫在章國森和李雲帆、陳皓、王萍之間,這張桌子就是章國森的辦公桌,這是不是一種諷刺呢?章國森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不是辦公,而是接受審訊。
章國森坐下來之前,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一包萬寶牌香煙,在他扣香煙的時候,李雲帆注意到,煙盒裡面有一個銀白色的東西,好像是一個打火機,但章國森沒有掏出來,而是左顧右盼地尋找火種。
大家還沒有來得及考慮香煙的問題,屋子裡面只有胡隊長的嘴裡面含著一根煙槍。
胡隊長走過去,「吧嗒吧嗒」地猛抽了兩口,章國森就著煙鍋裡面的火光,點著了香煙,然後慢吞吞地坐到板凳上。
到底是當過兵的,章國森腰板筆直,連坐姿都與眾不同。他瞇著眼睛,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
種子韜被關在西屋,聶振華和張謀站在門口。
李雲帆和劉局長、鄭峰說了幾句之後,審訊開始了。
「章營長,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把你請到這裡來嗎?」
「我正要問你們,你們為什麼要抓我?」
「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你們是不是懷疑我放火燒了自己家的房子,並且燒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說出來,誰相信呢?」
「縱火案只是一個表象,在這個表象的背後,隱藏著一個更大、更複雜的案子。」
「你們連一個小小的縱火案都破不了,還奢談什麼更大、更複雜的案子。」章國森試圖在心理上佔據優勢。
「我問你,你是不是一九四六年秋天回梨花塢的?」
「對啊!」
「你是不是在家裡藏了一年多?」
「你說得不錯。」
「你是藏在家裡,還是藏在什麼洞裡面呢?」李雲帆在說到洞的時候,故意提高了聲調。
章國森猛然抬起頭來,看著李雲帆,這是他第一次認真打量李雲帆。
「我再問你,一九六三年的春節,你家是不是遭到盜賊的光顧?」
「誰說的?」
「你老婆阿香?」
「在我們鄉下,家裡面造賊,是常有的事情,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呢?」
「可是,這個盜賊潛入你家,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尋——尋找東西。」
「對,尋找一些值錢的東西,您應該很清楚,他到底在找什麼東西?」
「你們去問盜賊好了,他可能知道。」
「我們已經找到了這個盜賊。」
章國森突然睜大了眼睛:「他是誰?」
「我問你,龍山鎮,這個地方,你應該很熟悉吧!」
章國森第一次選擇了沉默
李雲帆不會給章國森以喘息的機會:「種子韜,這個名字,你應該很熟悉吧!」
「誰——誰?」章國森應該聽清楚了。
「種——子——韜,種子的『種』,兒子的『子』,文韜武略的『韜』,你聽清楚了嗎?」
章國森正在煙盒裡面扣香煙,香煙是摳出來了,但突然從手指間滑落到地上,他抬起頭朝屋子裡面掃了一圈,大概是看看有多少人在看他表演。
他搓了搓手,從地上撿起香煙,然後從煙盒裡面掏出那個銀白色的打火機。章國森拿打火機的動作是在下意識的支配下完成的,當他把打火機拿出來的時候,突然有一個向下的動作,但已經遲了,因為打火機已經露出了一大半。後來他索性將打火機拿了出來,把香煙點著了,在點煙的時候,他的手是顫抖的,嘴唇是顫抖的,連顴骨下面的那兩塊贅肉也在蠕動。
章國森仍然故作鎮靜:「不認識,他是誰啊?」
「他就是華榮的表弟,沒想到你這麼健忘。」
「你越說,我越糊塗,這個姓花的又是誰啊?」
「他就是你的貼身侍衛華排長啊」
「什麼花排長,花連長的,我不認識。」
「章國森,我們讓你見一個人。」
「誰?」
「你馬上就知道了。」李雲帆朝聶振華和張謀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