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梨花塢之後,李雲帆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個落腳點:「走,到劉家窪去。」
李雲帆從張大娘口中得知,大隊書記的家就住在劉家窪。
在劉家窪的村口,從村子裡面匆匆忙忙地走出兩個人,一位是胡隊長,另一位是一個四十五歲左右的中年人。兩人徑直朝李雲帆他們走來。
中年人大步流星地走到李雲帆的跟前,緊緊地握住李雲帆的手:「你就是縣公安局的李副局長吧!」
「請問,你是……」李雲帆搖著對方的手道。
「李同志,他是我們大隊的李書記。」
「太好了,我們正準備去麻煩李書記。」
「瞧您客氣的,我上午在公社開會,彭書記跟我說你們要來,讓我做好服務接待工作,下午的會也不讓我參加了,很抱歉,我來遲了,你們還沒有吃飯吧?我已經安排人給你們弄了。走——」
「我們打算住下來,請李書記安排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大隊部有兩間辦公室,再找幾床被子。」
「被子我們已經派人回去拿了,只要有兩間房子就行了,再請一個做飯的,工錢由我們來付。」
「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你們就不要操心了,你們只管辦案子就行了。」
劉家窪是一個比較大的村莊,也坐落在一個山坳裡,村子的後面靠近山腳的地方有一個已經廢棄多年的尼姑庵,大隊部就設在這個尼姑庵中,尼姑庵距離村莊有一千多米的樣子,中間隔著一條河,河上面有一座小木橋。河岸蜿蜒曲折,碎石密佈,河水緩緩向東,潺潺不絕。
尼姑庵的庵門還在,但已經殘破不堪,院牆的很多地方已經坍塌,牆頭上面長滿了雜草。
在院門內東側有一口水井,井上面有一個蓋子,水井上方有一個木頭架子,上面有一個轱轆,轱轆上纏繞著一根繩子,水井邊有一個木桶。水井周圍的地上,鋪著一些不規則的石塊,但已經坑坑窪窪。
走上一個約成三十五度角的比較陡峭的石階,出現在眼前的是兩間破舊的屋子。
庵中只剩下兩間屋子,牆一看就知道是經過多次的修葺,黑灰色的磚頭是它的主基調,中間夾雜著一些石頭,特別是屋頂,靠屋簷的地方是一長溜不規則的橙色大瓦,其它的地方則是黑色小瓦。瓦礫中間零零星星地搖著幾株草。西屋的山頭有一個小披子,裡面有一個灶台,一個五十幾歲的婦女正在灶膛裡面燒火。
李書記推開東邊那間屋子的門,裡面有兩張破舊的辦公桌,其中一張辦公桌的一條腿下面墊了兩塊轉頭,在這張辦公桌上放著兩瓶酒——是兩瓶老白干,房間裡面還有一部手搖式電話機,放在另一張桌子上。東面牆上有一個佛龕,不過,佛龕只剩下一個邊框,邊框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有一盞煤油燈。角落處放著一個酒瓶,瓶口塞著一團報紙。估計瓶子裡面裝的是煤油。這也就是說,這裡還比較的落後,沒有電燈。
中年婦女端著兩個大碗走了進來,一個碗裡是切好的鹹肉,另一個碗裡是粉絲燒豆腐。裡面放了不少紅辣椒。
「顧大嫂,你過來一下。」
「李副局長,這位是顧大嫂,顧大嫂,李副局長他們要在這裡住幾天,火頭軍的差使就叫給你了。」李書記道。
「沒的事,就怕弄得不合同志們得胃口。」顧大嫂道。
「大嫂,你怎麼弄,我們就怎麼吃。」
顧大嫂看了看王萍,道:「李書記。兩間屋子,只夠他們這些大老爺們住,就讓這位女同志到咱家去住,咱家地方大。」
「這樣也好,李副局長,顧大嫂家就在橋邊,靠得近。」
「顧大嫂,謝謝你。」王萍緊緊地握住顧大嫂的手。
李書記把同志們領進旁邊那間房子,房子裡面有一張床。床上面有一套鋪蓋。
「李副局長,條件很差,你們恐怕得受一點委屈啊!」李書記道。
「很好,打兩個大通鋪就可以了。」
「我派人弄兩張床來,打地鋪不行,我們這裡朝氣重,冬天,夜裡面很冷。」
「不礙事的,我們已經派人回去拿行李去了,如果弄一點稻草來,那就更好了。」
「中,吃過飯,我就去辦。再弄幾張蘆席鋪在底下。」
很快,一大缽子大白菜鹹肉湯就端上來了。接著,香噴噴的大米飯也端進來了。酒放到晚上喝,直接吃飯。
李書記因為急著回來安排刑偵隊的工作,連公社安排的酒席都沒有吃。所以和同志們一樣,也都餓了好幾個小時。等他們端起碗來的時候,時間是兩點鐘左右。
幾口飯下肚,李雲帆的注意力又回到案子上來了。李書記也沒有忘記刑偵隊這次到文俊大隊來的目的。
「李副局長。在案子上,我幫不上什麼忙,你們有什麼吩咐,只管說。」
「李書記,章國森解放前,團長幹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回來了?」
「具體原因不知道,我也很納悶。」
「他從來都沒有跟你提到過過去的事情嗎?」
「他這個人,怎麼說呢?山裡人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廟裡的菩薩,嘴巴很大,可他的嘴裡面不會蹦出一句心裡話。他就是這樣的人。」
「你和他走得不是很近嗎?」卞一鳴道。
「他和我走得是很近,還經常在一起喝酒,但他是一個不開瓢的葫蘆,說話的時候,沒有一個仔是從葫蘆裡面蹦出來的。他這個人天南海北,無所不談,只有一樣事情不談,他從來不談他的過去。」
「他是怎麼當上大隊民兵營長的呢?」
「是公社彭書記的意思,他和彭書記關係不一般,聽別人講,他們是遠方親戚,但他從不提這件事情,我也不好問,好在民兵營長只是一個閒職,沒有什麼事情。」
「成老八被人民政府鎮壓是不是和章國森有關。」
「是。但不是他一個人,我聽胡隊長講,當時找政府控訴成老八的鄉親有不少,有的人家還寫了血書。」
「血書?」王萍圓睜雙眼。
「對,成老八危害一方,造了不少孽,事情應該是這樣的:人民政府正在整理收集成老八的材料,那些苦主得到這個消息,就偷偷跑到公社去告發。章國森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成家和章家都住在梨花塢,自然成了死對頭。那一年,我才二十幾歲,槍斃成老八的那一天,文登鎮人山人海。」
「除了成家,章家在此地還有沒有其它仇人呢?」
李書記猶豫了一下,道:「我聽別人說。他和大膽的老婆有一點不清不楚的事情。這件事情,你們去找一下楊柳村的汪隊長,他當了近二十年的隊長,應該知道。」
李雲帆吩咐顧大嫂留點飯菜,陳皓和李子榮八成顧不上吃飯。三點半鍾左右,卞一鳴和王萍在劉家窪的村口,望來了陳皓和李子榮,他們果然還沒有吃飯。
李書記派人從村子裡面搬來了兩張木床,還有兩張蓆子和兩大捆稻草。
同志們終於安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