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她渾身一僵,迅速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起身的同對,也用力丟出手邊的竹枕,可惜竹枕過大,啪的一聲撞上牢房堅固的鐵欄杆,沒有替她催殘那張可惡的俊臉。
面對她如此窮凶極惡的模樣,牢房外的蔚超恆閃也不閃,甚至眼也不眨,依舊站在同樣的位置,憂心鍾仲的看著她。
「明珠你有沒有事?他們有設有對你怎麼樣?」
「你來做什麼,走開!」她對著他咆哮,不敢相信他竟然還有臉出現在她的面前。他騙了她這麼久,如今假面具都被摘了,他就該知道她絕對不會原諒他,而他竟然還敢出現在她面前?
「我不走,你必須告訴我,他們究競有沒有對你--」
咻!
蔚超恆無法將話問完,因為一顆碎石子忽然穿越牢房,以驚人的速度和力勁劃過他的臉,瞬間在他臉上劃出一道傷口。
沒有假臉皮的履蓋,碎石傷的是他真正的臉皮,薄嫩臉皮綻開,瞬間淌下刺目鮮血,他卻依然動也不動,甚至沒有伸手檢查傷口,反倒是出手傷人的喬明珠震驚得全身僵硬,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躲。
他是個鏢師,是八方鏢局的副鏢頑,每個人都說他武藝精堪、超群絕倫,不可能連區區一顆小石子都躲不開,他卻故意讓她傷了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不明白,漲滿胸口的憤怒設有因為傷了他而消失,反倒心更痛了。
她實在太過難過,因此也就設有注意到同樣是被擄來,為何她被關在牢裡,而他卻是站在牢房外。
「他們不是正道人物,專門半路擄人試毒,恐怕早已弄死了好幾個人。」他泰然自若的解釋出現在這兒的原因,繼續詢問方纔的問題,彷彿她從來設有拿石子扔他,更不曾傷了他,那熟悉又陌生的俊容上沒有絲毫的責備,只有濃濃的擔憂。「他們說曾逼你吞下五顆毒藥,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藥丸嗎?除了藥丸,倘若你吃了什麼、喝了什麼,一定要拒細靡遺的告訴我。」
小手握緊,她想別過頭不去看他臉上的傷口,想趕走心頭那油然而生的後悔與愧疚,但是卻辦不到。
她沒有辦法不去看他臉上的傷口,更無法不去看他眼底臉上濃濃的擔憂,明明是他欺騙了她,這一切都是他自食惡果,她為什麼還要感到後悔和愧疚?
她才沒有錯!她沒有錯!
「我為什麼一定得告訴你,你騙了我這麼久,如今還想騙我什麼?就算他們拿我試毒,那又關你什麼事!」她惡聲惡氣的嘶吼,竭盡所能的將所有憤怒都塞入心房,試田用憤怒掩埋那不該出現的後悔與愧疚。
「因為我必須確定你離開對,體內的毒已經解了。」面對她的怒吼和嘲諷,俊臉上的關懷始終未退,眼底反倒還多了淡定的溫柔,那深邃如海、溫柔似水的目光,讓她不禁想起了藍恆。
當他假扮成藍恆的時候,也經常這麼看著她,但是……
但是藍恆是假的,他的溫柔也通通是假的!
她用力甩頭,拒絕再被他欺騙。
「離開?」她冷冷一笑,用最冰冷的目光瞪著他。「你在說什麼鬼話,那些人大費周章的把我擄到這兒,怎麼可能還會讓我走。」
「他們會的。」他輕描淡寫說道。「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們答應,讓你平安無事的離開這裡。」
她不信。
這輩子她再也不會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枝騙一次就夠,她絕對不容許自己再被騙第二次。
就算她真的被拿去試毒,葬身在這座地牢,那又有什麼差別?就算她真能逃出這裡,也暫對回不了揚州,天大地大卻沒有一個屬於她的地方,而她甚至連個朋友也沒有。
以往他對地的肯定與安慰,如今全都成了傷人的虛偽與謊言,她握緊拳頭,只覺得好難堪、好痛苦。當他說著那些話時,是不是也在心中笑話她?
她明明心知肚明沒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的,在揚州沒有,他又怎麼肯?
誰說你麻煩了……你從來就不是個麻煩。
你熱心助人,怎麼能說是雞婆多事,何況你也沒有連累我。
我覺得你沒有哪裡不好。
溫柔的聲嗓彷彿還在耳邊飄蕩,往事一幕幕,讓她的雙眼再次瀰漫水霧,心裡頭的憤怒和逞強就像頭紙老虎,迅速被悲傷與脆弱給擊倒,夾著尾巴逃得無影無蹤,讓她再也關不住淚水。
「明珠別哭……」看著她淚流滿面,蔚超恆只覺得自己好可惡,一雙大掌瞬間緊緊握住鐵欄杆,恨不得扭斷這該死的牢籠踏入牢房,替她抹去淚水,但是--
但是他整整等了九年才又遇見她,好不容易才終於卻除她的心防,讓她願意靠近他,他「籌劃」了這麼久,絕不能功虧一簣!
千頭萬緒在心裡回燒,最終他還是強迫自己鬆開大掌,鎮定的問:「他們沒有給我太多時間,所以你一定要清楚的告訴我,除了那五顆毒藥,他們究競還逼你吞下了什麼東西?」
她拒絕回答,也拒絕再看到他。
抱著膝頭,她迅速將淚濕小臉埋入腿間,轉身背對他。
「明珠?」
沉默。
「明珠別這樣,快告訴我!」
依舊是沉默。
「時間到了。」牢房外傳來另一道嗓音,是將她捉到這兒的男人。
「我需要再多一點時間。」低沉嗓音不再如往昔徐和,只有濃濃的焦急。
「不可能。」那男人無情道。
「但是--」
「這是你唯一,也是最後的機會,走了!」那男人抽出大刀。「別忘了你曾吞下了什麼,只要你違背諾言,你只會比她更早死--」
「我下會違背承諾,我這就走。」他匆匆截斷男人的話,終於轉身離開。
即使她打定主意不想再看到他,她卻依舊不由自主豎起雙耳,將他的聲音全聽進了耳裡。
直到地牢裡再也沒有聲音,她才轉過身,迅速下床走到牢門旁,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小臉上佈滿了淚水,也佈滿了無法掩飾的孤疑與憂心。
為什麼那男人說他會比她還早死,他究竟吞了什麼?
難道,他也被逼著吞下了毒藥?
還有他們所說的承諾究競是什麼?為什麼那男人會說這是他唯一,也是最後一次的機會?
可惡!就算他吞了毒藥又如何?事到如今她何必替他想那麼多,都已經被騙到這個地步,她又何必--何必--
不,她絕不是替他感到擔憂,她只是好奇!
他這個大騙子謊話說盡,她只是好奇他會有什麼下場。
話是這麼說,她卻控制不了的握緊雙拳,焦慮地在牢房裡來回踱步。
他方才說了,他一定會想辦法說服那兩個人答應,讓她平安無事的離開這裡,難道這件事與他所做的承諾有關?
該死,他到底做了什麼承諾!
「唉……」
長長的歎息自地牢裡響起,卻不是出自她的嘴,而是出自趙梟的。
她抱著膝頭,防備地瞪著坐在牢房外的趙梟,早已算不清這是他第幾聲歎息。
自一個時辰前他拎著三壺酒踏入地牢後,就獨自窩在地牢一角,失魂落魄的檻灌酒,不時埃聲歎氣,一點也不像是在監視她,反倒像是躲在這兒借酒澆愁。
他喝他的酒,她也懶得搭理他,偏偏好幾次她差點控制不住,想開口向他詢問蔚超恆的情況,甚裡詢問那份「承諾」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是每次當她張嘴就要吐出聲音時,她便會用手迅速摀住嘴巴,暗暗斥貴自己多此一舉。她已經和他沒關係了,無論他是死是活都不關她的事,她才不在乎。
然而就算她屢屢斥貴自己,可小嘴卻總是一犯再犯,完全不受控制。
就在她第八次張開嘴,又第八次摀住自己的嘴巴時,牢房外的趙梟忽然轉頭看向她,可憐兮兮地開口說出第一句話。
「你知道嗎?今日我心愛的靈花就要嫁人了,我好想哭啊!」
她冷冷瞪著他,完全不想搭理他的醉言醉語,天曉得他嘴裡的靈花是誰?
「而那要娶靈花的王八蛋,就是那個姓蔚的!」說到關鍵重點,他瞬間咬牙切齒的握緊拳頭,彷彿恨不得將蔚超恆大卸八塊!
不過相較於他的咬牙切齒,她則是睜大了眼,一臉不敢置信,彷彿忽然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他說什麼?成親,蔚超恆竟然「又」要成親了?
幾個月前他才莫名其妙非要娶她不可,如今他竟然又要與別的女人成親,而他竟然還敢信誓旦旦的說會想辦法救她出去--
騙子,她就知道他的話壓提兒不能信,他根本就是殺千刀的大騙子!
她想假裝不在乎,想假裝無動於衷,卻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又酸又恨的問:「他們為什麼要成親?」
「還不都是為了你」」他一臉責怪。
「關我什麼事?」她瞪回去
「哼,就關你的事!」他說得斬打截鐵,擺明遷怒到她身上。「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
「你眼楮瞎了嗎?這裡當然是地牢!」她氣惱的吼了回去,一點也不害怕男人會惡罰她,事關蔚超恆,聽見他要成親的消息後,她氣得頭頂都冒煙了,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
「對,就是地牢,而你是被捉來試毒的母老虎,所以被關在這地牢等著被捉去試毒,不過你卻睡著舒適的床楊,蓋著暖呼呼的襲被,甚至還有飯菜可以吃!」細數她的罪狀,彷彿她所擁有的一切,是多麼罪不可赦的一件事。
她莫名其妙的皺眉,再次吼了回去。
「我壓根兒沒碰那些飯菜。」誰知道裡頭摻了什麼,而且床榻也是他們擱在這兒的,關她什麼事。
「誰管你吃不吃,重點是你至今還沒毒發,難道就沒想過是怎麼一回事?」他埋怨的瞪著她。
她一楞,這才猛然驚覺不對。
他說得沒錯,她明明是被擄來試毒的,理當不該過得如此舒適,何況她還曾服下毒藥,就算是慢性毒也不該一點痛苦也沒有,這到底……
彷彿看透她的想法,趙梟恨恨地丟出答案。
「因為這一切,全是那姓蔚的為你求來的。」
她檻地一震,憂若遭雷履般全身僵硬。
「為了解開你體內的毒,讓你重獲自由,那姓蔚的竟然答應靈花的要求,娶她為妻,讓她成為蔚府少奶奶!不過就是個押鏢的,縱然家世還算可以,但說到底還是我最大啊,靈花到底是看上他什麼地方?」他忿忿不平的繼續叫罵,邊說還邊褪牆,強勁內力透過拳頭擊在巖牆上,競在厚實的巖牆上搖出一個又一個凹洞。
然而她無暇錯愕,只是瞳眸驟縮,一顆心就像是被他撾擊的那面牆,劇烈震晃,不斷落下虛弱的細粉,讓憤怒逐漸瓦解,怨恨逐漸崩毀。
原來這就是「承諾」?
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會想「辦法」,讓她平安無事的離開這裡,但是……但是她從來沒有開口求他幫忙,他何必要多此一舉!
何況他們蔚家在江湖上是名門正派,八方鏢局更是深受黑白兩道景仰信任,要是娶了邪門歪道,那麼往後如何在江湖上立威立信?
該死,他究竟在想什麼,為什麼要為了她犧牲自己?
他明明就是在演戲,明明就是在笑話她,何必為她做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