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老愛證明自已是獨立自主的個體嗎?」
「即使接受你的好意,也不代表我否決自己是獨主自主的個體。」
「是啊,這本來就是兩回事……等一下,你不用太感動了,我只是略盡「棉薄之力」。」看到好友眼眸中閃爍著淚光,嚴楓更不自在了。原本擔心的是如何說服好友收下這份心意,沒想到情況的發展和想像完全不一樣。
怎麼可能不感動呢?什麼都幫她規劃好了,而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靠著兩隻腳,搭捷運或公車將她規劃的行程走訪一趟。
「我再說一次,我只是略盡「棉薄之力」,你真的不需要太感動。」
「你不需要為我做這些。」
「是啊,可是不過舉手之勞,就做啦。」
「這怎麼會是舉手之勞?」
「這真的是舉手之勞,如果你太感動了,我反而會不好意思。」
喬之容不再爭辮了,總之,收下好友的這份心意,踏上她的旅程。
收好牛皮紙袋,她取出旅遊書,準備來點旅遊前的預習,而此時火車遷入板橋站停靠,過了一會兒,都座的乘客出現了,先是放好行李,接著坐下來。
隔壁乘客是誰,她並不在意,可是隱隱約約中,她一直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忍不住抬頭看向對方……
「嚇到你了嗎?」嚴朔像個惡作劇的孩子,愉悅的笑聲揚起。
她確實嚇到了,原本她還期待眼前這個戴墨鏡的男子跟嚴朔只是面容相似,因為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他取下太陽眼鏡,掛在休閒服的領口,對她勾唇一笑。「我不是故意嚇你,只是事先說了,你應該不會讓我跟來吧。」
半晌,她終於回過神,這會兒總算明白嚴楓的「舉手之勞」究競是怎麼一回事。「車票、飯店和行程都是你安排的嗎?」
「你希望玩得隨興一點,因此高雄和台中各待四天,不會太趕吧。」
「為什麼邃過嚴楓而不是自己拿給我?」
「你早就拒絕我的幫忙,不得已只好透過嚴楓。」
「我本來是要拒絕嚴楓的好意。」
「你還不瞭解嚴楓嗎?她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沒錯,嚴楓是沒辦法接受人家「唱反調」的人,不按照她的意思,她一定會「盧」到人家投降為止。
「不管如何,謝謝你的幫忙,可是,你也用不著跟來啊。」嚴楓幫著自已的哥哥,她可以理解,但是,難道不能暗示一下嗎?嚴朔突然加入,就好像計劃的事被攪亂了,害她手腳亂了,心也亂了……是啊,心也亂了,她一直不想跟他產生過多的牽扯,就是擔心自已的心會亂了,若是將來要離婚,她會更依依不捨。
「一個人畢業旅行不會太無聊了嗎?」
「不會啊,一個人可以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人生最奢侈的事莫過於「隨心所欲」,一個人的旅行不是無聊,而是一種享受。
「我怎麼可能放老婆一個人獨自去旅行?」
「嚴格說起來,我不能算是你老婆。」
「在法律上,你是我的妻子,我就有照顧你的責任。」
她張口想告訴他,其實她早做好隨對簽字離婚的準備,可是她仍將話吞回去了,畢竟出遊的時候提起離婚這個話題,實在很掃興。
「你對我夠好了,你不需要這麼委屈自己。」她知道他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這四年來他其實可以不用供應她的需求,但他給的卻遠遠超過。她沒有拒絕他的照顧,說起來很厚臉皮,可是父母當她是潑出去的水,只會伸手向她要紅包,怎麼可能供應她生活費?
現實很殘酷,她不敢自命清高。
「為什麼認為我在委屈自己?」
「你出門一向有專車接送,不會搭火車吧。」雖然她不清楚他的身份地位,可是每次回嚴家向長輩們請安時,都有專門的司機負責接送,想必平日也是由這位司機照顧他的吧。
「爺爺基於安全考慮,堅持專人負責接送我,可是我比較喜歡自己開車,偶爾還可以享受一下飆車的樂趣。」他調皮的對她擠眉弄眼。「你體驗過飆車的滋味嗎?老實說,真的很爽!」
飆車……她很難想像他飆車的樣子,好像不太符合他。
「我必須澄清一點,我不是不搭火車,而是火車的速度欠缺經濟效益。」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仃高鐵的票?」
「你不是想搭火車嗎?我想偶爾放慢腳步欣賞活途的風光,也是一種樂趣,不過從台中回台北對,我們改搭高鐵,可以嗎?」
她都忘了,嚴楓給她的車票當中,唯一缺的就是台中回台北的這段行程,當時沒想太多,只當嚴楓給她預留回程的彈性。
「你是在問我意見嗎?我看高鐵的票八成已經在你身上了吧?」
「沒錯,回程的高鐵票已經買好了,因為擔心你覺得奇怪,就先放在我身上。」
這根本沒有意義,即使覺得奇怪,她也沒想到嚴朔會跟來。
「你用過午餐了嗎?」
「午餐……要吃午餐了嗎?」她差一點反應不過來,記得出門搭捷運之前,她才用過早餐,怎麼一下子就跳到午餐?
「你果然是一個不太懂得照顧自已的人。」他站起身,從上面的架子取下一個提袋,重新坐下,從袋子裡拿出一個壽司便當和一雙免洗筷子給她。「我不敢準備一般的便當,擔心冷掉了不好吃。」
她征征的低頭看著手上的便當,有一股甜甜的滋味從胸口滿溢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有種被人家細心可護的感覺,雖說她有一個全職家庭主婦的母親,可是母親的心思永遠燒著父親打轉,而父親的心思則永遠繞著外面的世界打轉,外人看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事實上她從他們身上得到的關愛遠遠不及外人。
小時候她會自怨自艾,覺得自己是個沒人愛的可憐蟲,可是看到有人連要溫飽都很困難,身上的衣服總是破破舊舊的,她終於明白了,不要為自己缺少的歎息,而要為自己擁有的感恩,至少父母給她吃、給她穿,還讓她受教育。
「別發呆了,趕快吃吧。」嚴朔乾脆自己動手抽出筷子,放在她手上,然後打開便當盒的蓋子,墊在便當下面,催著她趁著壽司還新鮮美味的時候趕緊享用。
她只好夾起一塊壽司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可是她完全感覺不出壽司的滋味,因為腦子裡滿滿只想著他。
這個男人的種種舉動讓她越來越糊塗了,四年來他好像不曾正眼看過她,如今卻積極扮演「丈夫」的角色,這是為什麼?真的只是為了責任感嗎?
她好笑的搖搖頭,她在期待什麼?不可否認,他為她做的確實超過常人可以理解的範圍,可是對他來說,動機也許只是責任感。
雖然她滿懷期待一個人去畢業旅行,但其實有些志忑不安,萬一迷路了怎麼辦?萬一錢包掉了怎麼辦?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她有太多太多的萬一要思考。
這也是人之常情,她行事一向沉穩保守,第一次如此率性而為,難免會想東想西,對各種可能發生的危險狀況預先沒想。這會兒有了他這個大靠山跟在身邊,感覺上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若是遇到措手不及的狀況,也有人可以商量,玩起來應該會更盡興。
不管他是基於什麼理由陪她旅行,最要緊的是自己的心態,她如何看待他?單純一點,當他是她的私人領隊好了,不過,他肯定是世界上最高檔的私人領隊了。
終於抵達目的地--高雄,迸了飯店,喬之容一踏進客房,便扔下手上的行李箱,同時解下後面的背包,直接往左邊的來撲上去。
沒想到搭火車競是如此累人的一件事,將近五個小對的車程,總會情不自禁的低頭釣魚,可是坐著和躺著的效果截然不同,即使從台北一路睡到高雄,還是意猶未盡,況且一路上她一直處在興奮的狀態下,眼楮閉上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個小時,對於解除疲憊一點幫助也沒有。
從小,她對飯店的床就有一種莫名的憧憬,總覺得飯店的床特別柔軟舒服,如今躺在這上面,不能不說,這種觸感真是太幸福了。
轉頭換個方向,她笑盈盈的吸了一口棉被的香氣,想到自己將在這裡住上好幾天,心情真是超好的!
這時,嚴朔在右邊的床位坐下,她才突然想起這房間並非自已一個人獨享,連松張開眼楮,正好對上嚴朔若有所思的目光,嬌顏瞬間翻紅,她立刻連爬帶跳的下床,尷尬的一邊整理服裝,一邊故作鎮定道:「對不起,今夭起得特別早,一看到床,控制不住就撲上去了。」
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帶給她的不自在,不慌不忙道:「沒關係,如果真的很累,你可以先休息一下,不過建議我們還是先吃晚餐,接著搭愛之船游愛河,然後再回飯店泡個熱水澡,好好睡上一覺。」
對哦,她是來美食之旅,怎麼可以錯過晚餐呢?
念頭一轉,她的腳步已經快速移至房門口,滿懷期待道:「我一直想看看高雄的六合夜市。」
看到她興奮得像個小孩子,完全沒有平日的沉穩恬靜,他唇角不自覺的往上一翹,原來他的妻子比他想像的還要好動。
「搭了那麼久的火車,你不是很累嗎?不用急,我們要在這裡待上呀天,今天不去六合夜市,明天還是可以達成你的目標。」
「我都忘了要在這裡待上四天。」她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今天體力不佳,還是明天再去六合夜市好了。」
他點了點頭,起身走過去拾起她隨手扔在地上的背包,她見了難為情的吐了吐舌頭,趕緊接過背包。
離開飯店,他們首要之務是餵飽肚子,而他安排的第一頓晚餐是麻辣燙,夏天吃麻辣火鍋別有一番滋味,兩個人都吃得很開心。
飽餐一頓後,他們步行去搭愛之船游愛河,二十分鐘的航程裡聽了一長串的介紹,雖然什麼也看不清楚,不過,絲毫不減他們的遊興。
步下愛之船,他們沿著愛河漫步,雖然耳邊充斥著客種聲音,可是感覺上好像是存在另外一個世界,完全無法擾亂他們之間那種沉靜中帶著親近的氛圍。
「我第一次來到這麼遠的地方。」記憶中,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台北,家人甚裡不曾一起出遊。父親很樂意將時間投注在朋友身上,可是當母親要求他帶她們上館子吃頓豐盛的晚餐時,他卻可以搬出一大堆理由說「NO」。
上次她提過不曾參加畢業旅行,他總是可以找到理由解釋,可是這會兒他腦中的通路完全塞住了,這種情況真的很難理解。他勉為其難的擠出一句話,「難道全家人不曾一起出遊嗎?」
「父親一直很忙,沒有時間帶我們出遊。」
這是他聽過最不可思議的事。「父母不管多麼忙碌,總要抽出時間陪伴孩子成長,至少,我就會盡全才當個好爸爸。」
他們兩個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是很奇怪,她相信他一定是個好爸爸。是啊,連她這個名義上的妻子都很用心照顧,對於自已的親骨肉,又怎麼可能不疼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