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被他說服了,然後他們在短短一個月內舉行婚禮。因為考慮她還未成年,婚禮很簡單,除了兩家親人,連朋友都不請,不過嚴家爺爺也說了,待她完成學業後,再幫她補辦一個大型的婚禮,同時正式將她這個嚴家媳婦介紹給大家。
她不期待大型的婚禮,倒是預備好在完成學業後,嚴朔可能會提出離婚。
總之,誠如嚴朔所言,結婚反而讓她得到自由。這四年她的日子一直過得很悠哉,她和嚴朔各過各的生活,除了戶籍上明定兩人關係外,他們同陌生人並沒有太大的差異,他當然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畢業典禮,那為什麼他會帶著嚴楓來找她?
當他們來到餐廳坐下,點了餐,喬之容便拉著嚴楓閃進洗手間盤問。
「為什麼你哥會突然跑來找我?」
嚴楓「莫須有」的聳聳肩,打開水龍頭,按了洗手乳,邊洗手邊道:「我受到的驚嚇不比你少,一大清早還在睡夢中就接到他的電話,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哥怎麼可能打電話給我?後來他問我,今天是不是你學校舉辦畢業典禮的日子,當下我就清醒了。」
這會兒她更困惑了,他怎麼突然關心今天是不是她的畢業典禮?
「我告訴他,今天我們兩個都要參加畢業典禮,接著隨口問他準備參加哪一邊?他說早上要開什麼投資案的評估會議,沒辦法參加畢業典禮,不過可以請我們吃畢業大餐。然後,他就跟我約了時間,先去接我,再一起過來接你。」
「為什麼不事先打電話知會我?」
「我哥說要給你驚喜。」
驚喜?她倒覺得像整人遊戲,毫無預警的蹦出來,讓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擺了。
看他,就知道這個人跟「隨興」毫無瓜葛,所以事出必有因,難道是他想盡一點當丈夫的責任?在某一方面來說,這四年來,他算得上是一位好丈夫,供應她學費,每個月還固定在她的銀行帳戶匯入生活費,可是除此之外,他對她來說就像一個不存在的人,怎麼突然記起他「丈夫」的角色?
這種突發狀況教她覺得很不安,四年自由自在的生活已經養成她悠閒的生活步調,面對措手不及的情況,當然會心生慌亂。
關掉水龍頭,嚴楓抽了一張擦手紙拭乾雙手,轉身看著好友。「你會不會覺得我哥變得不太一樣?」
「不一樣嗎?」她不知道,在她眼中,他一直是一個清晰卻又模糊的人,她不允許自己研究他,因為過度關注一個人,不小心會將對方擺在心上,而他們終有一天會分道揚鑣,所以,這種會教自己放不下的事還是少做為妙。
「不一樣,感覺上好像不再是那種遙不可及的人物。」
是啊,嚴朔確實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感受,說是高不可攀,倒也不是,而是很自然的讓人覺得他和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人,就好比天和地是分處於不同的位置。不過,她取笑的斜睨好友一眼。「他是你哥哥。」
「雖然是我哥,同父同母,可是從小,我就覺得他像天邊的星星。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他這樣的人?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他,學小提琴,就被人家貼上『小提琴王子』的封號;學西洋劍,就被貼上『西洋劍王子』的封號。總之,他就是文武全才的王子,優秀得不像話,而我呢,學什麼都是半調子。」說到自己,嚴楓忍不住撇嘴。
「那是因為你沒有耐性,所以做什麼都半調子。」這對兄妹真的很特別,一靜一動、一冷一熱,一個是舉手投足都是受人矚目的貴公子,一個是沒規沒矩的瘋丫頭,說他們是個性互補的情人,可信度還比較高。
嚴楓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沒耐性倒是事實。」
「嚴朔真的只是想請我們吃畢業大餐?」他會不會突然提出離婚?雖然這一天早在她的預料中,可是總要給她時間準備,處理譬如找工作、離婚之後住哪裡的問題。
點了點頭,嚴楓稀奇的撫著下巴。「我哥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貼心?」
「這麼重大的日子,怎麼可以一點表示都沒有?」
「每年生日,若是我沒有提醒他,他就會忘了我的生日禮物。」
「男人對節日通常不太有心。」喬之容平心而論。
「不記得生日,卻想到畢業典禮,那還真是古怪。」
「最近是畢業季,報紙經常會討論大學畢業生的出路問題,說不定他正巧看到報紙,就想到我們兩個要畢業了,覺得總要有點表示。」
「這麼說好像有道理……算了算了,肚子餓扁了,不想這些了。」嚴楓勾住她的手臂,半拖半拉往外走。「餐點應該上桌了,我們再不趕緊出去,我哥會以為我們掉進馬桶了。」
一直以來,他總以為她還年幼,不過既然是他老婆了,就慢慢等她長大,直到那一天,他無意間在更衣間發現滿滿一盒的情書,然後認清楚一件事--他老婆長大了,而其他的男人已經發現了。
他們原是兩個世界的人,餃著金湯匙出生的他是龐大金融王國的接班人,而她不過是一個大學教授的女兒,他們本不應該相遇,卻因為兩家的父親是登山好友,從此他的視線範圍裡有了她。
兩家的父親特別投緣,父親經常邀請喬父來家中泡茶下棋,喬父每回來訪總是帶著女兒,沒有交集的孩子們因此有了認識的機會。
基本上他很忙,從早到晚都在學習,兩人難得遇上,也不可能有接觸。男女有別,又有七歲的距離,他應該不會察覺到這號人物,可是很奇怪,他就是注意到她了。她不同於他見過的女孩子,有著超乎年紀的成穩,比起嚴楓,更像家教嚴厲的千金小姐,舉手投足都十分優雅。
兩家父親投緣,兩家女兒更是投緣,這一點一直教他不可思議,她怎麼可以跟嚴楓玩在一起?她像高山上的湖泊,沉靜不起漣漪,而嚴楓是戰場上的悍馬,勇猛的往前直衝。兩人個性南轅北轍,衝突性很大,怎麼有辦法處得如此融洽有默契?
總之,她對他有著莫名的吸引力,遇見了,就會不自覺的留意她的一舉一動,一直到那一天,她才真正落在他的心上……
「這家餐廳的食物很好吃。」喬之容突兀的打斷嚴朔的沉思……不對,正確的說法是,打斷嚴朔的注視。自她們從洗手間回到位子坐下後,他的目光就一直繞著她打轉,難道她臉上有東西嗎?
從認識他到現在,面對他時,她總是無法控制不讓自己的心跳加速。
曾經,他是她暗戀的對象,是啊,任何女孩子看到嚴朔這麼出色的男人,都會不自覺的生出少女情懷,她又不是不長眼楮,當然也不例外,可是相識越久,越看清他們之間的距離--那是雲和泥的距離,不可能跨越。
是啊,不可能跨越,可是一個錯誤的發生,他成了她的丈夫。
在法律上來說,她撿到了一對翅膀,當了鳳凰,可是雲和泥的距離就因此消失了嗎?不,真正能用兩個環圈住彼此的,是因為有著相愛的兩顆心,她不敢也不曾將他視為另外一半,充其量只能稱為同居者。
「你喜歡就好。」
放輕鬆,直視對方是一種禮貌,如果他不安分的盯著其他桌的女人,她才真的應該「羞得不敢見人」,不過,她的臉上真的沒有東西嗎?
嚴楓突然用手肘撞她一下,取笑道:「臉上又沒東西,幹麼一直摸來摸去?」
嬌顏羞了,好像鋪上了一層腮紅,她偷偷一瞪,小聲抗議。「我沒有。」
「沒有啊,難道是我眼花嗎?」嚴楓故意伸手揉著眼楮。
「不要老是用手揉眼楮。」她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阻止好友的壞習慣。
「我不是淑女,不用太計較了。」
「這是衛生問題,一不小心手上的細菌會揉進眼楮裡面。」
「我的手很乾淨,剛剛在洗手間花了不少時間清洗。」
喬之容詞窮了,遇到嚴楓這種直的可以說到變成歪的人,她自知無力招架。
不為難她了,嚴楓把目標轉向嚴朔,語帶戲謔。「今天真的好感動,哥竟然記得我們今年大學畢業了。」
「我只是工作比較忙,不是記性不好。」看起來他對老婆完全不關心,可是不代表他沒有掌握她的生活作息,她每一學期修多少學分、學校課程如何安排、每天出門回家的時間……每一件事,他都一清二楚,這倒不是為了監視她,只是他在此階段參與她生活的一種方式。
「既然知道今天是畢業典禮,幹麼不直接空下時間參加?」
「今天早上的會議必須考慮很多人的行程表,而且我想你們都不喜歡引人注意,應該也不希望家人參加,要不,怎麼沒聽爺爺他們說要參加畢業典禮?」
這倒是事實,如果哥真的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一定會引起一堆女人尖叫,而她又不方便公佈哥哥已婚,很麻煩的。
「我是勉強混畢業的,不好意思勞動家中的大人物參加。」嚴楓突然將手伸向嚴朔。「我的畢業禮物呢?」
「你自己去買,再來跟我請款。」他笑笑的推開她的手。明知道這個丫頭會追討畢業禮物,他還是沒準備,這就是男人,若非有心,不會那麼積極的為某個人挑選禮物。
嚴楓抗議的哇哇大叫,「這太沒有誠意了吧!」
「你需要什麼東西,你自己不是比較清楚嗎?」女人很麻煩,說到節日,非要扯上禮物不可,可是又很容易滿足,不一定要昂貴的珠寶首飾,一束花也可以換取她們的笑顏。雖然這麼簡單的事他大可以交給秘書處理,不過以這種敷衍了事的態度應付,總覺得對她過意不去。
「雖然如此,哥哥親自挑選的禮物就是不一樣嘛。」
「你確定要我挑選的禮物?」
「不管你挑了什麼禮物,我都會很開心的接受。」
「我知道了。」
因為嚴楓,用餐的氣氛越來越輕鬆,喬之容也不再像一開始那麼僵硬,偶爾也會說上幾句,可是人一鬆懈下來,往往會發生讓人陣腳慌亂的情況。
嚴楓輕輕拍了一下鼓鼓的肚子,滿足了,再不走人就太不夠意思了。「雖然我很想繼續跟你們聊天,可是我跟幾個同學約好要去shopp!ng,沒辦法陪你們了。」
喬之容很自然的伸手一抓。怎麼可以將她獨自留在這裡?她們可是好朋友,同進退的道理不懂嗎?「我也要走了,得去書局一趟,買一些參考書好準備考試。」
「我陪你去書局。」嚴朔將大腿上的餐巾布折疊好擺在右手邊,舉手招來服務生,取出信用卡,連同帳單交給服務生結帳。
抓緊的手指一鬆,她的舌頭差一點打結了。「你……要陪我去書局?」
「我記得這附近有書局,我們可以從這裡散步過去。」
「你們去書局慢慢挑書,我先走了。」嚴楓趕緊抓住機會拿背包閃人。她並非有意對好友的手足無措視而不見,只是哥哥終於有了身為人家丈夫的知覺,當妹妹的怎麼可以扯後腿呢?
喬之容很想喚住嚴楓,可是這個時候服務生送來信用卡的簽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