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宮先生,你、你讓我迷糊了。」她神情茫惑,「我是你用錢做為交易找來的『媽媽』,誰都可以取代我,不是嗎?」
「不是你就不行。」他想也不想地回道,「你是個看來沒什麼特別之處,卻莫名具有存在感的女人。」
她一怔,「欽?」
他以手指抹去她眼角及臉上的淚水,指尖所到之處,就像是火苗燒過般的熾熱。
她臉頰發燙,不自覺的低下頭,縮了縮脖子。
「真奇怪,」他濃眉微揪,「我本來不打算喜歡上你的。」
老天,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他已經喜歡上她了?不會吧?
「間宮先……咦?」
她一抬起頭看他,他便端住了她的臉。
他將她的臉轉向右邊看了一下,再轉向左邊睇了幾秒,然後把她的臉捧正。
他如熾的目光直視著她羞紅的臉,「其實要喜歡上你,並不難。」
「什……」迎上他的目光,她羞得拍掉他的手,「不要捉弄我。」
「現在想起來,與其說是棋太挑選了你,倒不如說是我……看上了你。」他用一種像是在研究什麼奇怪生物般的認真眼神注視著她,「如果當初出現在我眼前的不是你,我應該不會衝動到要一個陌生女人跟我結婚吧。」
「呃……」
「怎麼樣?」他深深的、迷人的一笑,「要不要試著跟我做真正的夫妻?」
「嗄?」她整個人跳了起來,一把推開了他。
天啊,他那宛如凶器般的迷人笑容,幾乎要讓她不能呼吸了。
不行,她得趕快逃離他身邊,不然她恐怕會休克身亡。
轉過身,她像逃命似的跑了出去,完全不敢回頭。
在拜會了一位法國客戶,返回公司的途中。
坐在後座的都臣沒有盯著手提電腦,更沒有翻閱相關的文件及資料,而是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前座開車的宮城及坐在副駕駛座的澤田都發現了。他們兩人互顱一眼,像是在商量著由誰先開口。
終於,宮城抵擋不住好奇心的驅使,開口問道:「間宮先生,你今天怎麼了嗎?」
都臣微頓,「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在發呆。間宮先生最討厭人家浪費時間發呆。」
「唔……」他濃眉微揪,沉吟了一下。
他在發呆?不,發呆是什麼都不想,但他腦子裡卻滿滿的都是珠樹。」
她討厭他嗎?只是為了還債而答應跟他結婚,所以她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嗎?
昨天當他對她說「要不要試著跟我做真正的夫妻」時,她為什麼推開他,然後跑掉呢?
她不想跟他做真正的夫妻?她對他連一丁點的情愫都沒有?就算一開始不是為了愛,要喜歡上他有那麼難嗎?
他不是她喜歡的類型?還是……她的心已經被誰佔據?
想著,他不禁感到懊惱及懊悔。他是不是太衝動了?
不管是在商場上還是情場上,先掀底牌的人通常是輸家,而他竟犯了兵家大忌,在還未確定她心意之前就先……
該死,他昨天一定是昏頭了,才會對她說那些現在回想起來,連他都感到不可思議且尷尬臉紅的話。
不過,他對她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吧?
明明只是一場交易,明明不需要愛情,但如果當時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她,他不會開出那種條件。
打從他們第一次在醫院見面,她指著他鼻子斥責他是個不及格的爸爸時,他的心就被她接住了吧?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平易近人又率真可愛的個性,不費吹灰之力就征服了古板的河野及敏感的棋太。
就連認為自己不可能愛上她或任何女人的他,居然也在不知不覺中在意著她、需要著她。
雖然是交易,可是她疼愛棋太的心無庸置疑。但她會像愛棋太般那樣愛他嗎?
想到她對他也許連一丁點的興致都沒有,他不禁感到沮喪。
「宮城,澤田,我……」他語氣認真而嚴肅,「我是不是沒有女人緣?」
「嗄?」宮城跟澤田幾乎同時一驚。
兩人從後視鏡偷偷的觀察一下後座的他,然後交換著眼神。
「間宮先生為什麼這麼問?」宮城不解地問。
「是啊,你……你不是再婚了嗎?」澤田疑怯的問:「如果你沒有女人緣,尊夫人怎麼會嫁給你?」
這兩天報紙上滿滿的一整版都是關於他及再婚的對象的報導,雖然整個間宮集團上下沒有人敢公開談論這件事,但私底下還是會偷偷交換一下心得。
「那個……間宮先生……」澤田訥訥地開口,「我覺得尊夫人是個很棒的女性……」
「我也這麼認為。」宮城說:「雖然我沒親眼見過她本人,不過看報上的照片,她似乎是個平實又溫暖的人……棋太小少爺並不是她生的,但他們看來就像是一對真正的母子……」
「間宮先生,」澤田由衷地讚美,「尊夫人是個能讓男人毫無後顧之憂出門打仗的女人……」
「唔,」他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道:「她確實是。」
她不只是個能讓男人毫無後顧之憂的女人,還是個讓男人歸心似箭的女人。
第一次結婚,雖然是政策性的婚姻,但其實他曾試著去愛圓城寺鈴子。
但不知為何,無論他如何努力,他們的心都無法緊密的靠在一起——即使是在毫無保留交纏著的時候。
因為有過那麼一段不愉快的婚姻,因此他對這次的交易」並不抱任何的期待及希望。
他只是單純的想幫棋太找個「媽媽」,卻不渴盼一個身心靈契合的妻子。
但人生總是有那麼多的意外及驚喜,越是無所希冀時,越能冀名的得到。
「間宮先生,你很喜歡這位夫人吧?」宮城語帶試探地問。
他微頓,「怎麼說?」
「因為我覺得你的表情變了。」富城雖有點顧慮,但還是毅然的說出自己所感受到的,「以前的間宮先生像是不會出錯的機器戰警,但現在……你好像卸下鋼甲,變成人了。」
「變成人?」他濃眉一緊。
宮城一驚,連忙解釋,「我不是說你以前不像人,而是……」
「哈哈哈……」突然,都臣朗聲大笑。
宮城跟澤田互瞅一眼,臉上滿是驚疑惶惑。
原來從前的他在別人的眼裡,是個沒有感覺情緒,也絕不會出任何差錯的機器人。
「宮城,澤田,你們知道嗎?」他撇唇一笑,「原來……做人的感覺還不賴。」
「咦?」
「看來這場交易,真正得利的人……是我。」他說。
為了暫時避開記者,珠樹跟棋太整天都待在家裡。
知道自己有個前妻媽媽後,棋太變得不太愛說話,叫珠樹媽媽的次數似乎也變少了。
珠樹一點都不為自己感到委屈,只是心疼棋太年紀這麼小就得經歷這些。
七點不到,都臣回來了。
「少爺?」看見他七點不到就返家,河野驚訝極了。
「棋太呢?」心繫著被困在家裡的珠樹跟棋太,都臣一結束既定行程便早早返家。
「在樓上。」河野說:「珠樹在幫他洗澡。」
「喔。」他將西裝外套跟公事包交給了河野,沒說什麼便直接往樓上走。
來到兒子的房問,從他浴室裡傳來的是珠樹跟棋太說話的聲音——
「棋太,待會兒媽媽騎腳踏車帶你出去逛逛,好嗎?」
「可是河野爺爺說外面有好多陌生人,我們不能出去。」
「已經天黑了,陌生人不會發現我們的。」她說:「我們可以戴帽子,讓他們認不出我們來。」
「真的嗎?」
「嗯,當然是真的,媽媽絕對不會騙棋太的……在家裡待了一天,你一定悶壞了吧?」
「我想上學。」棋太說:「瑞希說她要做一條幸運繩給我。」
「是嗎?棋太喜歡瑞希吧?」
「嗯,棋太很喜歡瑞希,瑞希也喜歡我。」
「呵,是她告訴你的?」
「嗯,是瑞希說的。」
他們在浴室裡的對話,都臣聽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不知怎的,他們說話構聲音讓他覺得心情很平靜。
細想,從小到大,其實他從未擁有過完整的家庭。雖然他有爸爸媽媽,但爸爸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卻一直缺席。
他對所謂的「家庭」沒有太多的期待及希冀,就算長大成人後,他也擁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與前妻感情不睦,前妻又因為不喜歡孩子而總是流連在外,徹夜不歸。
他的家庭看似完整,實則支離破碎。
那個支離破碎的家庭牽絆不了他的心,於是,他與這個家漸行漸遠,終至疏離。
但現在,珠樹的加入,豐富圓滿了這個家,她讓這個死氣沉沉的大宅恢復生氣,她把每個人的心都串在一起。
因為她,一直消極忽視這一切的他,終於感受到家庭是如此的溫暖。
家是男人休養生息的安身之處,既安全又溫暖;不管他在外面受了多少的傷,這個家都能治癒他。
「瑞希乖巧又漂亮,媽媽也喜歡她。」
「棋太以後要娶瑞希當新娘。」
「啊?這麼快?」她難掩訝異,「你跟瑞希才認識一個月耶。」
「媽媽跟爸爸也是認識幾天就結婚了,不是嗎?」
「呃,是這樣沒錯,不過爸爸跟媽媽的情況不一樣耶。」
「哪裡不一樣?」
「哪裡呀?就是……那個……」
聽到這兒,一直悄悄站在浴室門外的都臣開口了——
「是啊,哪裡不一樣?」
他的現身及現聲,讓棋太跟珠樹都嚇了一跳。
「只認識幾天,就不能喜歡上對方嗎?」他衝著珠樹問。
她愣住,木木的看著他。
「爸爸!」原本光溜溜的坐在浴缸旁讓珠樹幫他刷背的棋太,興奮的跳了起來。
「棋太,小心。」擔心棋太滑倒,珠樹急著要去拉他。
但因為超身得太快,她反倒腳下一滑,跌坐在濕漉漉的磁磚上。
見狀,都臣連忙上前抓住她的手,「沒摔傷吧?」
「沒、沒事。」她覺得好丟臉,掙開了他的手,「我……會把你弄濕的。」
他挑眉一笑,「那不是更好,我可以一起洗澡了。」
他的話讓她頓時面紅耳赤,不知所措,只能瞪大兩隻眼睛驚羞的看著他。
「爸爸也要一起洗澡嗎?」棋太伸出雙手自他身後抱住他的脖子,興奮的問著。
「嗯,可以嗎?」
「可以。」棋太臉上是猶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叫媽媽幫我們擦背。」
都臣唇角一撇,如熾的目光注視著面前的珠樹,「媽媽要幫我們擦背嗎?」
「什……」迎上他熾熱得彷彿能將她融化的眸子,她心頭狂悸。
他是說真的嗎?喔不,他眼底有一抹狡點,他是在捉弄她。
「別鬧了。」她站了起來,表情羞惱,「你幫棋太洗。」說罷,她將手上的海棉塞到他手裡。
第一次跟爸爸一起洗澡,棋太高興得像是聖誕節提前到了般。
這個瀑,他們父子倆洗了一個小時才離開浴室。
洗完澡,都臣開車載著棋太跟珠樹來到隅田川邊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