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尚書朗笑出聲,身旁的僕人接下禮物,拿到一旁去放。
鞏尚書開心的與霍熙朝話家常,滔滔不絕的說著,霍熙朝也捺著性子應付,本以為在場賓客眾多,鞏尚書忙著去招呼其他人頂多與他說一會兒話,卻沒想到鞏尚書不但沒離開,甚至還拉了幾位賓客與他談起天來。
「世佷呀,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該替自己打算打算了,何時準備成家呀?」鞏尚書笑瞇瞇的詢問。
「是呀,王爺,令妹都已經在前陣子成了親,怎麼你還孤身一人呢?」其中一位賓客附和道。
霍熙朝暗暗一驚,這個老油條,該不會打算在眾人面前向他逼婚,要他應下與鞏娉婷的婚事?
「成親之事要看緣分,如今我只能說緣分還未到。」他四兩撥千斤的答。
「是嗎?憑王爺的家世,王爺只要開口,肯定有一大群姑娘主動上門搶著要嫁給您呀,怎會沒有緣分?」又一位賓客說道。
「多又有什麼用,還得與王爺門當戶對才行,不然王爺怎會看得上眼?」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不過要論門當戶對的話,現下不就有一個好人選?」
霍熙朝笑笑的不發一語,等著看這群被鞏尚書刻意找來的說客還想說些什麼,雖然他不用猜也知道,話題一定會繞到鞏娉婷身上去。
果然,其中一人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鞏大人的掌上明珠可不就是個好對象,要論門當戶對,還有誰比得上鞏大人的千金?」
鞏尚書得意的輕笑出聲,先前幾次要提結親之事,都才起個頭就被霍熙朝顧左右而言他的敷衍過去,他這次可學聰明了,不自己開口,讓其他人在一旁推波助瀾,要霍熙朝躲也躲不掉。
「是呀,鞏大人的千金尚未出閣,男未婚女未嫁,這不正是天作之合?」
「鞏姑娘才貌雙全,配我這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粗人不是太可惜了些?諸位大人還是別亂點鴛鴦譜的好,鞏姑娘該配更好的人。」霍熙朝拐個彎婉拒。
「王爺,您過謙了……」
「王爺這麼說,難道是連才貌雙全的鞏小姐都看不上眼?」
「不會吧?要不然王爺您倒說說看,哪樣的姑娘才入得了您的眼?該不會是天上的仙女吧?」
到底哪樣的姑娘才入得了他的眼?說實話,霍熙朝倒還真沒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不喜歡太過柔弱的女人,他一直無法真心接受鞏娉婷,或許就是這原因,她那像是需要有人無時無刻呵護的模樣,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類型。
突然之間,他腦海內閃過柳慕青的樣貌,霍熙朝心頭大驚,不懂自己怎會對柳慕青有不明的期盼?
他與柳慕青之間雖然始終不對盤,但不可否認,柳慕青看似弱不禁風,實則深藏不露,他雖然總是被柳慕青給氣得牙癢癢的,但如果鞏娉婷與柳慕青要他選一個面對,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柳慕青,與柳慕青暗中較勁要比陪鞏娉婷說些風花雪月之事要來得有趣太多了。
但……他怎能拿柳慕青與鞏娉婷相比?柳慕青不但是他的妹婿,還身份不明,可疑至極,更重要的是……他絕對不會喜歡個男人!
「王爺,你怎麼了?突然發起愣來?」一名賓客叫喚。
「呃?」霍熙朝回過神,下意識往身旁一瞧,才猛然驚覺,原本跟在他旁邊的柳慕青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
那個傢伙到哪去了?這裡是鞏府,他可別亂來闖什麼禍呀!
柳慕青在霍熙朝被鞏尚書所找來的說客團團圍住時,趁機悄悄離開霍熙朝身旁,開始尋找她此行的真正目標。
她將自己混在眾賓客裡,銳利的眸光一一掃過在場眾人,視線很快停留在一名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身上。
他真的來了!
柳慕青所注意的人正是當今宰相的獨子項爾盟,他今年雖然只有二十三歲,卻憑著家世及自身的優秀官拜刑部侍郎,是個備受矚目的青年才俊。
項爾盟正與其他來賀壽的賓客說話,說到一半,敏銳的察覺有人窺視,他狐疑的朝柳慕青所站的方向瞧過去,幸好柳慕青機警的躲到柱子後頭,才沒被發現。
她等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又換個位置繼續偷看項爾盟,他早已收回視線,似乎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她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廳內陸陸續續有丫鬟奉茶給賓客們解渴,其中一名丫鬟正要奉茶給項爾盟及他身旁的客人,柳慕青見狀心生一計,從一旁擺滿新鮮水果的桌上,摘下一顆葡萄,將葡萄朝那名丫鬟的後膝窩彈了過去。
「啊!」
丫鬟驚呼了聲,腳一軟,原本要遞給項爾盟的茶就翻倒在他胸前,茶水淋得他一身濕。
丫鬟眼見自己闖了禍,又驚又恐,不斷的朝項爾盟道歉,「大人饒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發生什麼事了?」鞏家總管發現有騷動,趕緊過來關切,見到項爾盟一身濕,同樣訝異的連聲道歉,「項侍郎,真是對不住,是咱們丫鬟太過笨拙,才會害您——」
「不礙事。」項爾盟輕蹙眉頭,並未因這一點小事生氣,只覺有些麻煩,接過丫鬟遞上來的手巾,稍微處理一下胸前的狼狽。
「請項侍郎至咱們的客房稍待一會兒,小的即刻去準備新的衣裳讓您換上。」總管馬上想出妥善的處理辦法。
項爾盟點點頭後,總管就親自帶路,兩人走出熱鬧的前廳,柳慕青隨後也跟了出去,暗自欣喜,事情果然如她所設想的發展。
總管將項爾盟帶到寧靜的客房後便匆匆離去,柳慕青則躲在客房邊的小庭院裡頭靜待時機。
沒過多久,總管捧了一套新衣裳進到客房內,並且退出客房,在門外等候差遣,柳慕青無聲的來到窗戶邊,伸手將窗紙戳出一個小洞,偷瞧裡頭的情況。
只見總管送進的新衣裳放在桌上,項爾盟正背對著她脫下上衣,她聚精會神的盯著,眼楮眨都不眨,看他露出寬厚的肩膀、結實的背肌,一路向下……
此時,一隻大手突然從她的背後伸來,摀住她的嘴,她因為偷看得太過專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後頭的男人扣住腰身,猛力壓蹲在窗戶下方,錯失掉偷看項爾盟腰際的最好機會。
「你在幹什麼?」霍熙朝極小聲的在她耳邊低罵,「你居然做出這種下流的行徑?」
他一發現柳慕青從自己身邊消失,樂得有借口擺脫掉鞏尚書及那一群說客,趕緊找人去,卻意外看見柳慕青鬼鬼祟祟的離開前廳,往鞏府的後院走去,便遠遠的一路跟隨,想搞清楚他又在搞什麼鬼。
但一看之下真是不得了,柳慕青竟在偷窺別人,這個色膽包天的傢伙!霍熙朝惱得真想直接劈死他,他竟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如果房內的人是個清白的姑娘家,他們該如何給人家一個交代?
柳慕青聽到霍熙朝的聲音,頓時氣得想破口大罵,這傢伙根本不知道她在做的事有多重要,就這樣破壞她的好事,如果不是她的嘴還被他給摀住,或許她真的會大罵出聲!
沒過多久,項爾盟已經換好衣服,從客房內走出來,總管客氣的向項爾盟行禮,「項侍郎,您換下的衣裳咱們會在清洗乾淨後送還至宰相府,多謝項侍郎不計較下人的失禮。」
「這只是件小事,總管無須掛懷。」項爾盟同樣有禮的答。
霍熙朝與柳慕青躲在暗處,所以項爾盟及總管都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兩人旋即離開後院,再度回到前廳去。
霍熙朝沒想到從客房內出來的人會是項爾盟,直到項爾盟已經走遠之後,他才不敢置信的瞪著柳慕青,「你……偷窺項爾盟更衣?」
難道這個傢伙……有斷袖之癖?要不然怎會不偷窺女人而去偷窺男人?
柳慕青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在旁人看來有多詭異,又想到自己隱藏的秘密,心一虛,決心裝傻到底,「我不曉得他進房是要更衣。」
為什麼她的計劃都會被霍熙朝給破壞?這男人是她的剋星嗎?真是氣死人了!
「那你在這偷窺是想幹什麼?」
「我只是覺得他很眼熟,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裡見過他,一不小心就跟著他到這兒來了。」
「柳慕青,說實話!」
她硬著頭皮答道︰「我已說了實話,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你——」
霍熙朝努力忍住氣,要不然他恐怕真的會失手將柳慕青劈死,但這裡是鞏家,今日還是鞏尚書的壽辰,他不該在此時觸鞏尚書楣頭。
家醜不可外揚,不管有多氣,他也只能忍到回家再說!
「大哥,你為何突然要我與慕青分房呢?」
霍熙朝借口身子不太舒服早早離開鞏府後,就帶著柳慕青回王府內,一回到王府,他二話不說,就要總管叫霍妍雅到他的書房內,說有要事相商。
霍妍雅十分納悶,想不透兄長有什麼事情好和自己商量的,直到進了書房,見到大哥,她才知道他居然是要自己與柳慕青分房。
「我要你們分房是為了你好,絕對不是要害你。」霍熙朝不知到底該如何告訴妹妹柳慕青的怪異之處,只能如此回答。
「到底是怎麼為我好,你要是不說明白,我又怎麼知道?」霍妍雅態度堅定的回答,「除非大哥把話說清楚,要不然我是絕不會與相公分房的。」
「你……」霍熙朝非常掙扎,最後還是妥協了,「柳慕青那個人不可靠,我不放心你繼續與他在一起。」
「怎麼說她不可靠?」
「他曾經背著你上青樓。」
霍妍雅愣了一下,表情卻沒有半點嫉妒之色,純粹就是訝異,「這樣啊……那我回去好好和她說說,相信她絕不會再犯的。」
慕青姐去青樓做什麼?當然不可能是去風流,肯定是有其他目的,之後再來好好問一問。
「你不氣惱?」霍熙朝狐疑的微蹙眉頭,他的妹子居然肚量如此大?
「呃?」霍妍雅趕緊裝出不悅的表情,「惱呀,當然惱,所以才要與她好好的『說說』呀。」
聽到自己的丈夫上青樓,她的反應竟如此平淡,還是站在柳慕青那邊?霍熙朝更加擔心,看來妹子被柳慕青迷惑得很徹底。
他不死心,再說出另一個秘密,「他還偷窺男人換衣裳,恐怕男女皆愛,行為放蕩。」
「噗——」霍妍雅差點笑出聲,趕緊摀住嘴,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勉強吞下笑意,「她偷窺誰換衣裳?該不會是大哥你吧?」
難道慕青姐對大哥有意思?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有趣了!
「誰要讓他偷窺!」霍熙朝沒好氣的趕緊表明清白,「是刑部侍郎項爾盟,他今日跟著我去鞏府賀壽,居然偷溜去看項爾盟更衣,還打死不承認自己在偷窺。」
若是偷窺他,他或許還不會如此氣惱,但一想到柳慕青偷窺的人是項爾盟,他就莫名的不是滋味。
等等,他在不是滋味什麼?霍熙朝又陷入震驚中,越來越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思緒一團混亂,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
明知道柳慕青有問題,他卻又不自覺的在意起他的一舉一動,那種在意很奇怪,並不只是單純的擔心妹妹遇人不淑,還有……
霍熙朝猛力甩頭,不願面對某個越來越清楚的答案,甚至是存心逃避,想把那答案甩得越遠越好。
「項爾盟?」霍妍雅內心訝異,難道慕青姐所說的那件事,與宰相府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