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漸漸麻木,雲裳第一個收起武器,嬌喘不已的說,「放棄吧,這些妖怪是殺不完的,與其累死,不如讓他們殺了圖個痛快!」
我和陰如對視一眼,默默的收起兵器,回頭望了深月一眼,見他早已停下頑抗,忍不住苦笑出聲。
「怎麼?終於知道抵抗是沒有用的?」步捷得意的命人將我們五花大綁,押往市中心的曉月廣場。
主席台上早已準備好的十字架此刻被無數木柴圍住,麻木不仁的妖人們手舉著烈火照亮了廣場的每一個角落,頭頂的黑夜此刻仿如白晝,細雨卻仍然未停,眼淚似的在我們眼前晃蕩。
被牢牢束縛在十字架上後,步捷抬頭望了望漆黑的夜空,手指著西南方向說,「你們看,那裡的城市已經被我們掌控,蜂王的辦事效率還真有點匪夷所思。」
沒有人接他的話,可我們的心情卻都很灰黯。
一想到人類就這麼被妖怪控制,我心裡的悔恨與懊惱可想而知。
「步捷王,主上傳令,等他過來再行刑!」
小妖的話使我們暫時鬆了口氣,只要有時間,總還有機會的。
可是,除了抱希望於殘雪外,我們真的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奇跡出現。
除了它,還有誰的力量能夠與妖王抗衡?
青影晃過,站在我們面前的居然是冷碧,她的面色依然很冷,神情卻不似從前的孤傲。
「國師,你不是閉門不出嗎?怎麼有心情過來?」步捷的語氣雖然冷淡,卻不乏嘲弄的意味,想必妖王剎血的復出使冷碧這國師的身份名存實亡,難怪今日對我們的圍捕沒有她的份了。
冷冷的瞟了步捷一眼,冷碧永遠都有種令人心悸的力量。
目光從步捷身上移過停頓在我的臉上後,冷碧悠悠地長歎一聲,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失去兒子,對她而言,無疑是相當大的打擊。
我望著她,除了同情實在是沒有任何感覺。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一念之差造成今日人類覆滅的局面,她難辭其綹!
忽然,步捷悶哼一聲倒在地上,眾人俱愕然的望著手持利劍的閉月,一時全場寂然。
「哥,我來救你們!」她說著便衝向冷碧,誰知對方根本沒有阻攔的意思,偏臉視如未見。
閉月怔了怔,轉身衝上主席台。
妖人們這才反映過來,怪叫著衝我們圍捕而來。
閉月慌了,忙用劍去砍繩索,誰知一刀下去,繩索紋絲不動。
「這是下了咒的繩索,你斬不斷的!」冷碧的話令我們的心再次沉下去,閉月先是愣了愣,然後便瘋了似的不停的去斬繩索,鏘鏘的聲音仿似砍在我們的心頭,直讓人有種肝膽俱裂的感覺。
「小心!」深月的喊聲並沒使閉月的動作停止下來,眼看無數妖人的手已經掐住她的脖子,我內心衝出一股極度的憤怒,仰天大喊,「剎血,你給我滾出來!我有話要說!」
空曠的廣場裡迴盪著我聲嘶力竭的聲音,卻並沒有回音。
閉月的身體已被妖人們抓得傷痕纍纍,一條條鮮紅的血痕格外醒目,眼看她被那些沒有血性的妖人掩蓋,我們全發出了痛苦的喊叫。
「不管怎樣,我總救了你的命,求求你看在默晗的份上救救她!」衝著冷碧哀求,我只覺得心都快要爆炸,難道真的要應了月老的話,他的四個兒女都要因我而死嗎?
不!我已經眼睜睜看著彎月和沉月離世,我絕不能再忍受閉月也遭受同樣的結局!
望著我痛苦的臉,冷碧終於有了反映,雙掌輕輕一撥,一股藍光劃過,生生將妖人分向左右兩旁,奄奄一息的閉月滑落在地,面如土色。
「你救救她好不好?」我的淚已經滑落臉頰,撕心裂肺的感覺再次湧現。
當初彎月死的時候,我何嘗不是痛徹心扉?
偏臉望向深月,他只是緊咬下唇,一言不發,眼裡碎裂般的痛楚卻如刀般在我心裡絞動。
冷碧這次沒再理我,居然一轉身化作藍光消逝,於是眾妖人再次湧上,將氣若游絲的閉月高舉頭頂後,發出狂妄的嚎叫聲。
整個廣場充斥著一股異樣的氣氛,我望著閉月,再次沖天空高喊,「剎血,你給我滾出來!慈靜官,慈靜官白為你而死了,你負了她,你辜負了她!」
話語剛落,剎血便落在我們面前,一雙血目裡閃著無情的光芒。
「你以為拿慈靜官壓我我便會放過她?背叛我的人只有一個下場!」冷笑,剎血只是眼神一掠,眾妖人便將閉月拋上天空,然後鳥獸狀散開,眼見她柔軟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我們彷彿都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不……不!」淚水飛灑,妖王的殘忍令我心如玉石碎裂成千片萬片,眼看閉月毫無生氣的躺在那兒,我被繩索縛住的手腕已經勒出了血痕。
剎血望著我,臉如寒冰,喉嚨裡發出的聲音那般蒼白,「我再重複一次,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倘若你們不肯歸降,結局只有一個。」說完他的手指一點,一簇火苗飛出,立即點燃了主席台周圍的木柴,但見火光一晃,木柴立刻燃燒起來,並一發不可收拾,將所有的木柴燃起後形成火圈,將我們牢牢包圍。
濃煙四起,直嗆得我們連連咳嗽,可是沒有人退縮,也沒有人畏懼,生與死在此刻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剎血的眼神越來越冷,冷到恍如堅冰。
忽然,細雨轉粗,豆大的雨滴敲打著我們的臉,也敲打著烈火,濃煙漸漸覆滅,火焰也漸漸濃縮,直至完全消失,整個廣場只剩焦黑的木柴和四起的青煙。
心裡說不出是欣喜還是悲傷,原來老天爺並不想我們死。
眾妖人面面相覷,所有目光落在剎血身上。
他面無表情,目光裡卻閃爍著一絲矛盾。
廣場上空劃過五道七彩光環,只見五條倩影降落,齊聲高喊,「五仙門主迎接主上來遲,請主上賜罪!」
剎血的肩膀微微一顫,緩緩回頭看著五名女子,半晌未語。
但見那紫衣女當先站起,目光掠過我們眾人後,落在我的身上,眼裡立即透出驚詫。
我忽然想起記憶中慈靜官初上靈山時遇到的紫仙門主紫瞳,應該就是她!
「主上,這些人所犯何罪?何以要處以火刑?」
紫瞳的話令剎血沉吟半晌才說,「眼下,妖界即將覆滅人間,不服從我們的人只有這種下場。」
五位門主聞言均是一愣,然後對視一眼,眼裡閃著一抹疑惑。
比起幾百年前渴望人妖和平共處的妖王,剎血瘋狂的行為確實令她們十分不解,即使是我也不明白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可是,五仙門主一向習慣於服從,對剎血的話並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眼看又有妖人將木柴鋪放於主席台前,剎血忽然一揚手說,「將他們先押回天牢,既然老天爺有意寬恕他們一次,我不想逆天行事。」
然後他一招手,攝魄便將超長的賓士車開過來,陡見五仙門主,先是驚愕,既而眼裡掠過一絲欣喜。
目送轎車遠去,我們全鬆了口氣。
眾妖人沒有接到任何命令,便紛紛散去,一時間廣場上只剩漆黑的夜色和裊裊升起的青煙,彷彿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我呆呆的望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漸漸現出原形的閉月,眼淚無法控制的直往下滑,深知我心意的陰如歎道,「這是她的宿命,你也不必為她難過,今生為正義而死,對她而言,或許是種解脫。」
沒有說話,我的喉嚨只剩哽咽,抬頭仰望細雨綿綿的夜空,心裡彷彿在吶喊,「老天爺,究竟要怎樣才能終止這一切?究竟我要怎麼做才能夠使人間重回和平?」
回答我的除了淅淅瀝瀝的細雨外,居然還有一股微妙的聲源,彷彿來自遙遠的天邊,「安子穎,解除妖毒的方法就藏在水默晗的房間裡面,倘若你能夠活著找到他,一切皆有可能!」
是冷碧的聲音!
我很確定這是她的聲音,她為什麼要幫我們?
會不會又是一個陷阱?
我猶豫了,即使她真的想幫我們除去妖王救出兒子,以我們現在的處境也不可能逃脫啊?除非……
正在想時,手上的繩索忽然一鬆,我的手臂自然的垂下去,居然解開了束縛。
欣喜的揉了揉手腕,我顧不得向他們解釋,便慌慌張張想要解除她們的繩索。
「你不用白費力氣了,這是我們下了咒的繩索,」身後傳來邪惡的聲源,我一回頭便見到捂著腦袋臉色卡白的步捷,他四下看了看,憤憤的問,「是誰替你解開咒語的?難道我們身邊有內奸?」
「是我!」聲音來自他身後,我們同時定睛去看,只見一身白色運動裝,顯得年青氣盛的明哲緩緩走來,臉上蕩著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步捷的臉色登時垮了下去,顫抖著聲音問,「你……你來做什麼?難道你要幫助他們與妖王作對?」
「不,我是為了施施而來!」
「什麼?」
笑容凝固在明哲唇角,望著步捷,他的眼神漸漸寒徹無比,「當初你答應我會照顧施施,可是你沒有履行承諾,如今施施仍在三界受輪迴之苦,我卻不能夠幫助她,這個仇我放不下!」
「你想怎麼樣?」
「我想跟你做個了斷,誰勝誰就重新掌管狼族!」
步捷聞言面如土色,雙肩也似在微微顫抖,可他對面的明哲則精目閃爍,渾身充滿了力量。
廣場上突然便充斥了一股肅殺的氣氛,眼見一股強大的力量噴漲而來,我們卻瞪大了眼睛,等著看這一場驚天動地的世紀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