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軍區不遠處有座小山,優卡很聰明的在山裡挖了個洞,然後安上鐵門,便是一座簡易的牢房,三天以來,我和黛麗莎除了見到蛇蟲鼠蟻以及送飯的士兵外,什麼人也沒見過,就連沉月也不知道被他關在了哪裡。
賀西方的臉從鐵閘門外探過來時,我正好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均是一震。
黛麗莎趴在我的腿上睡著了,輕輕挪了挪幾乎發麻的雙腿,我冷冷的問,「明人不做暗事,賀先生是來看我們笑話的嗎?」
目光閃爍著打量了山洞一眼,一隻老鼠正好從我腿邊竄出洞外,他急忙掠向一旁,總算躲開了這只可惡的生物。長歎一聲,他忽然說,「其實那天晚上的事純屬誤會,一切都是將軍的吩咐,我只是幫他演了一場英雄救美的好戲而已,希望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不堪好嗎?」
我盯著他,似乎想看穿他到底賣的什麼關子。
「我今天是來救你們的,」他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串鑰匙,勾在手指上輕輕搖晃半晌,他說,「若非將軍剛剛喝醉酒,或者我沒有機會救你們,相識一場,你我又同是漢人,我不想你落得如此下場。」
見他已經開始打開鎖鏈,我推醒黛麗莎說,「不要睡了,我們快離開這裡!」
睜著朦朧的雙眼,黛麗莎打量了黑暗的山洞一眼,狐疑著問,「優卡肯放我們了嗎?」
「你覺得他是這種人?」匆匆拉住她往洞外走,我感激的看著賀西方說,「大恩大德銘感於心,他日有緣相見,自當湧泉相報。」
「那倒不必,只希望你們能逃出這個鬼地方,」賀西方說完指了指小山說,「跨過這座山你們會再見沙漠,只要能走出沙漠,便能夠重回西藏的土地,將軍絕猜不到你們會走這條路,祝你們好運吧!」
我點了點頭,拉著黛麗莎走了好遠賀西方才回頭離去。
跨過小山時天已黃昏,落日的餘暉金紗般籠罩著茫茫沙漠,神秘的世界裡便多了一份淒清與哀怨。
黛麗莎忽然停下腳步,凝神望著我問,「姐姐,我們就這樣離去,不管沉月了嗎?」
我為之語塞,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你怕救不了沉月我們反被優卡抓去了是嗎?」黛麗莎的眼眸閃閃發亮,在她的純真下,我慚愧的垂下頭說,「是啊,我覺得自己很沒用,不但救不了沉月,還連累了你!」
「即使你不認識我,優卡一樣會抓我的!」
「為什麼?」
黛麗莎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問我,「如果我有辦法能救沉月,不過需要你冒一定的險,你肯不肯救?」
一想到深月和彎月,我點頭道,「肯!只要能救沉月,我願意付出自己的性命!」
「好!」她忽然挺直了脊背,雙目灼灼生輝,「姐姐,我們去赤月森林,只要能夠喚醒屍神,讓它接受你的指示,我們便可以對付優卡!」
什麼?
我驚愕的張大了嘴巴,她說的屍神難道是那只沒有感情的木乃伊?
控制他?怎麼控制?上次深月不是都拿它無可奈何,更何況是我們倆個普通人?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便抓住黛麗莎的手腕問,「上次跟我講木乃伊的明明是沉月,你怎麼也知道木乃伊的事?」
「很簡單,因為那件事是我講給沉月聽的!」
她的眼神很明亮,根本不似一個十來歲小孩的神情。
我雖然是滿腹疑慮,卻終於沒再說什麼,跟在黛麗莎身後一步步往赤月森林趕去。
小心翼翼的繞過優卡的軍區,我的心緊張得快要跳出來。
月光適時的灑進赤月森林,黛麗莎見我已經無力拖動雙腿,主動說,「咱們休息一會兒吧,反正現在還沒人追來!」
倚著一棵樹坐下來,我揉了揉酸痛的腳裸說,「真要命,全怪我太輕信優卡,他簡直是個混蛋!」
「我一早就提醒你了,不是嗎?」
翻了翻白眼,我理虧道,「對,是我自己沒戒心,是我不夠聰明啦!」
黛麗莎偎著我坐下來,望著天空發呆。
等我把腳裸揉舒服了才想起一些事,揪了揪她的鼻尖,我笑問,「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沉月的?」
「很簡單啊,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一隻狐狸躲進了我家的後院,我見她冷得發抖,便把它抱進房間挨著我睡,哪知道天一亮身邊沒了狐狸,反而多了一個大美人,也就是沉月啦,她說她們狐類修煉成人必須經過天劫,逃得過去便能成人,逃不過去便一命嗚呼!」
我點點頭,彎月修煉成人不也是這樣?
一想到彎月,我的心情便又沉寂下去。
見我半晌無語,黛麗莎將臉湊近我問,「姐姐,你見過屍神是嗎?
我點頭。
「爺爺說他是遠古的神仙,可我不信,我覺得它應該是一隻神獸,一隻擁有神奇力量的靈獸,你說是嗎?」
我搖搖頭,只要想到那只木乃伊,頭皮就會發麻。
「我猜他之所以藏在赤月森林,應該是在等待他的新主人,等待一個能夠喚醒它並命令它的主人,姐姐,我有預感,那個人一定是你!」
見她越說越興奮,我忍不住說,「不要忘了,他是沒有感情的動物,倘若發起狂來,我們都會付出生命危險!」
「不要這麼膽小嘛,沒有你想得那麼可怕,我曾經一個人溜到山洞裡去摸過他,他睡得很熟,根本沒有反應,讓人失望得很。」
睜圓了眼睛,我為她的膽大而心驚。
抬頭看了看漸深的月色,黛麗莎將我拉起來說,「走吧,再不走優卡就追來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除了鼓足勇氣之外別無它法,我只好硬著頭皮任她拉著我往前走,一步步靠近木乃伊住的山洞。
距離山洞越來越近,手臂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我跌在地上,捂著手臂喊,「等等,我的手好痛,好痛啊!」
黛麗莎驚慌失措的跪在我身邊問,「怎麼了?哪裡痛啊?」
掀開衣袖,露出那塊月牙形的黑印,只見黑色更黑,月牙更現,彷彿深夜裡的月亮映襯得更加醒目。
「這是什麼?」她訝然。
我忽然想起她的手臂上也有和我一樣的印記,為什麼她沒有任何感覺?忍住劇痛抓住她的右手,我捋起袖子探視。
白白淨淨的手臂上毫無任何瑕疵,那塊黑印呢?
糟了,一定是沉月為了安慰我製造的假象,這塊黑印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痛?
我再次被一陣劇痛擊倒,眼前彷彿昏暗無光,無邊無際的黑暗令我失去了意識,耳邊仍傳來黛麗莎的呼喊,卻顯得那麼虛弱,彷彿離我越來越遠。
身體陡然一輕,感覺整個身子飄了起來,微風一吹,竟然隨風移去,飄飄蕩蕩在赤月森林裡。
地面一陣劇烈的震動後,一股巨壓將我擊向地底,穿過層層泥土時,我居然能夠感覺到混在泥土裡石塊扎身的疼痛,那種真實的感覺令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再次離世?再次陰陽相隔?可是,當我再見看見木乃伊的時候,我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雖然在沉睡,雖然背朝著我,但我竟能聽見它微弱的呼吸和輕輕的鼾聲,難道我元神出竅到了這裡?
費力的想轉身,卻怎麼也拗不過身體,只能貼著石壁望著那只木乃伊發呆。
陰森森的山洞裡寒氣逼人,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的時候,那只木乃伊才從睡夢中驚醒,睜著綠幽幽的眼眸打量我。
涼氣直吸,我緊張得快要窒息。
十秒鐘後,它坐起身子,步伐僵硬的走向我,每走一步骨骼都卡卡直響。
我只覺全身汗毛直豎,卻不能移動分毫。
它停在我面前,鼻孔裡吹來的屍氣險些把我熏暈。然後,它望著我一動不動,彷彿一隻聽話的小狗。
這時,我感覺自己的四肢可以動了,輕輕移動手臂,我試圖從他面前逃走。
三、二、一……跑!
我一口氣狂奔了數十步後才感覺有些不對勁,回頭看著木乃伊,它居然保持著方纔的姿勢,一動也沒有動,怎麼回事?
他不是又睡著了吧?
我剛這麼想就後悔了,因為木乃伊正掉轉頭顱盯著我,眼神幽綠。
想起黛麗莎說的話,我漸漸有些明白了,它果然是一隻擁有神奇力量的靈獸,一隻等待主人召喚的神獸。
它是不是想起我了?是不是想起他的主人了!
試探性的衝他勾了勾手指,他居然真的挪動步子朝我走來,溫馴得彷彿一隻寵物狗。
我忽然很想笑,身後跟著這麼一隻神獸,只怕見者心驚。
於是,我繼續衝他招手,並一路將它引到洞口。
抬頭望了望兩人多高的洞口,我問他,「你能上去嗎?」
他沒有反應,仍是木然的站在我身側。
不會聽人話?天哪,這讓我如何跟他溝通?
抿了抿嘴唇,我露出個苦笑,正在思考如何出洞時,他忽然攔腰抱住我,然後足尖一點,一掠出洞。
我還未從驚慌中回過神,他已將我丟在草地上,受驚的躲到大樹底下。
樹蔭映著它的身影,我顧不得背上的疼痛看了看明亮的月色,忽然明白他怕見光亮,畢竟住在山洞裡幾百年,他習慣了黑暗。
爬起來衝他招手,我說,「不用怕,月亮而已,你過來!」
他猶豫著邁向我,那神情彷彿做錯事的孩子怕被大人責罰。
牽著他的手,我對他的恐懼忽然完全消失了,在我面前,他彷彿只是一隻寵物,一隻需要人保護的寵物。
然後,我們往森林深處走去,往黛麗莎停留的地方趕去。
路上,我忍不住問,「你有名字嗎?你的前任主人是不是慈靜官?我以後該怎麼稱呼你?喊你小屍好嗎?」
他的喉嚨裡發出一股「呼呼」的聲音,彷彿是在回答我,在同意我給他取的名字。
我很興奮,感覺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征服感,這種感覺令我滿足,令我驕傲。
可是,當我回到黛麗莎停留的地方時,我整個人怔住了。
黛麗莎仍然跪在地上,可她面前赫然躺著我的身體,一動不動漸漸僵硬的身體!站在她身後的是優卡和賀西方,他的手上拿著一柄短槍,黑洞洞的槍口對著黛麗莎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