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互相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但杜嘉文和項曉窗的耳朵，都豎著聽樓下的動靜。
「我們……下去等？」項曉窗坐臥不安，雖然杜嘉文的懷抱熟悉而溫暖，可是一顆心提得太起，連笑容都帶上了幾分勉強。
眼看著大廳裡的鍾一圈一圈地走過，兩個人眼巴巴地看著大門。到最後，連玩笑都沒有興致開，只是相擁著坐在沙發上。
時間等候得越久，項曉窗的心沉得越厲害。她甚至不敢問杜嘉文，十指交握著糾結在一起。
忽然傳來院子的自動門打開的聲音，項曉窗急忙跳了起來，衝到大門口。黑沉沉的夜色裡，果然有兩部車一前一後地開了進來。
「叫醫生！」唐老大的聲音還是平靜而沉穩，項曉窗卻聽得心跳如擂鼓。看著他從車裡出來，卻一步都邁不開。
他的懷裡，是一個小小的人兒，安安靜靜地躺著。
項曉窗的眼前一黑，一個倒栽蔥，就要往台階下倒去。幸好杜嘉文眼明手快，及時地撈住了她。
「凝露……」她傻傻地看著唐老大一步接一步地走過來，身體幾乎縮成了一團。她的一隻手，終於撐著了台階的欄杆，杜嘉文才放開了她，兩步就奔到了唐老大的身前。
項曉窗一步一步地捱了過去，杜嘉文已經從唐老大的手裡接過了女兒，小小的身子暖和而柔軟。
「凝露……」項曉窗的聲音輕如蚊蚋，耳邊卻是杜嘉文驚喜的聲音。
「曉窗，凝露沒事，她只是睡著了！」
項曉窗的眼睛瞬時模糊了，踉踉蹌蹌地奔了過去。
也許是杜嘉文的聲音太大，終於把小女孩吵著了，睜開惺忪的睡眼，竟然還知道對著項曉窗張開雙臂。
項曉窗一把接了過來，把她緊緊地抱在胸前。忽然想起來唐老大說的「叫醫生」，又立刻驚疑不定，這才看到汽車上走下來的，是一個半邊都沾血的人。
「翔天！」她驚叫一聲，抱著女兒就要衝過去，唐老大搖了搖頭。
「別嚇著了孩子，你抱著凝露先上去。」
項曉窗搖了搖頭，恐懼地問：「怎麼回事？」
唐翔天的臉色雪一樣的白，看向項曉窗的眼睛裡卻還含著笑意：「幸不辱命。」
「怎麼……怎麼……回事？」項曉窗清晰地聽到自己牙齒打戰的聲音。
「讓醫生來，你擋在他面前無濟於事。」杜嘉文的聲音溫和地傳了過來。
項曉窗抱著凝露往後退了兩步，才發現女兒絳紅色的毛衣外套上，其實也沾著斑斑的血跡。看著唐翔天被扶了進去，項曉窗幾乎站立不穩。
要不是還記得手裡抱著女兒，她怕是又要一頭栽倒在地。
「翔天……他……沒事吧？」
「曉窗，聽唐伯伯的話，你抱著凝露先上樓去，好不好？」杜嘉文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眼睛裡也滿是擔憂。
「他……他是為了救凝露，才……才……」
「是，我明白。」杜嘉文眼中的厲芒一閃，唇線顯得格外冷硬。
「我要看看他……」
「你不是醫生，照顧好我們的寶貝好嗎？我去幫唐翔天找個好醫生，好不好？」
項曉窗困難地嚥了一口唾沫，勉強點頭：「好！」
也許是一路上已經睡得夠了，小凝露的兩隻眼珠分外的有神。項曉窗把她緊緊地抱著，彷彿怕再一次的疏忽，她又會不見了似的。
凝露的小手，不斷地拍打著項曉窗，嘴巴裡還不住地發出一個又一個的音節。可是她「嬰兒國」的語言，項曉窗並沒有心思一個字一個字的參詳。
她輕輕地拍著凝露，可是孩子卻絲毫沒有睡意，反倒在項曉窗的懷裡自得其樂地玩起了她外衣的領子。
牙齒還沒有出齊，卻很有咬東西的慾望。一口接著一口咬過去，還咯咯地笑個不停。
項曉窗終於把女兒交給了奶媽，自己去樓下的房間裡看唐翔天。
寬大的房間裡，因為擠了太多的人而顯得有些擁擠。唐老大的眼睛微微地瞇著，只有與他熟悉的人，才會明白他動了真怒。
「唐……爸爸，翔天他怎麼樣？」項曉窗探進了一個頭，杜嘉文立刻把她攬了過來。
「還好，沒有傷到要害。」
沒傷到要害嗎？可是唐翔天的血，已經流了半邊身子！
「放心，這一次，不搞垮了陳家，我杜嘉文三個字倒過來寫！」杜嘉文陰沉著臉，看著床上面無人色的唐翔天。
陳思嘉，這一回，我不會再姑息遷就了。
直到手術完成，唐翔天因為極度的疲倦而睡了過去，看著醫生如釋重負的神情，唐老大才急步地走回了客廳。
項曉窗跟出去的時候，看到客廳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黑壓壓地坐了十來個人。他們有的年過半百，有的則還年紀尚輕，但臉上無一例外都露出了風霜的痕跡。
杜嘉文忽然拉回了項曉窗：「別過去，是他們幫派裡的事。」
項曉窗忙不迭地後退了一步，沒敢再回頭看，直接又走回了唐翔天暫住的房間。他睡得不算安穩，一隻手還緊緊地握著拳頭，沒有散開。
項曉窗坐到了他的床邊，心裡滿懷感激。
無論杜嘉文如何軟硬兼施，她就是不肯離開。「嘉文，如果不是為了我，不是為了凝露，翔天怎麼可能會受傷？都是我不好……」
「看你，又要自責了！」杜嘉文歎了口氣，「可是，如果翔天醒過來，看到你不眠不休，我想他會更著急的。」
因為感激，他對唐翔天一直以來的芥蒂，忽然消失了。
「每一次，我都覺得他像個超人，在我有難的時候，總會及時出現。我欠他……太多了，實在是太多了，這一輩子恐怕都還不起。」
杜嘉文深深地擁住了他：「你可別想什麼此生無以為報，只得以身相許的橋段。再潑天的大恩，我也不會放手的。」
項曉窗破涕為笑：「你這話說的……」
「你放心，陳思嘉那裡，我會好好安排下去的。這一次，我會讓陳家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爸爸和陳家……」
「如今的杜氏，已經是我的了，爸爸還用怕陳氏麼？」杜嘉文冷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