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沒有什麼行李，劉沁芝倒準備了一箱東西，杜嘉文皺著眉叫：「媽媽，你當我們拖家帶口啊，就兩個人，是去散心的！」
「這些是補品，在美國人生地不熟……」
杜嘉文失笑：「我在美國那麼多年，哪裡談得上人生地不熟啊！」
劉沁芝這才想起來，訕訕地笑：「就光顧著準備東西，忘了。總之，你們還是帶上吧，你雖然熟，也不會買。至於曉窗，她根本就不可能去買。」
項曉窗看到一溜兒的口服液，胃裡早就泛苦了。
杜嘉文順手接了過來，看著項曉窗抱著女兒不捨得放手。他湊過了頭，在女兒雪白粉嫩的臉上，親了一口。意猶未盡，又把吻波及到了項曉窗的頰上。
小凝露的手在空中舞著，忽然對著杜嘉文笑了起來。
「她又在笑了！」杜嘉文稀奇地捏了捏女兒的臉，小凝露竟然發出了笑聲。她喜歡這樣的身體接觸，手舞足蹈地看著父親。
「她竟然是對著你笑的！」項曉窗的語氣裡有著不甘，可是心底深處，卻是感動且幸福的。
他與她的女兒，維繫著杜家與劉家的血脈。
這時候，才明白依依惜別的含義，項曉窗的心，仍然留在杜宅那個甚至還沒有學會爬的女兒身上。
「現在，你的生命裡只有我。凝露已經被驅逐出境了！」杜嘉文在頭等艙落了坐，熟悉的空姐露娜依然巧笑嫣然，透著熟稔。
「杜先生，早上好。」除了禮貌的問候以外，露娜的笑容，還有著別的什麼意味。而這，讓項曉窗打心底裡覺得不舒服。
但很快她也回以一個微笑，名正言順比什麼都有底氣。
「嗨，露娜，你越來越迷人了！介紹一下，這是我太太。」
「太太？」露娜似乎驚愕住了，「沒有聽說杜先生你的婚訊啊！」
「我比較低調而已。」杜嘉文一本正經地說，避過了她親暱的笑容，回身就摟住了項曉窗的肩膀。
「陳年舊醋，就不要吃了吧？」
項曉窗臉色一紅，咕噥著反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醋了？」
「以前……嗯，我覺得荒唐過，那是沒有找到自己生命裡的真命公主。你看，我現在已經把你的身份說明了，當她不存在。」杜嘉文當然不會忽略她一閃而過的尷尬。
「好。」項曉窗嫣然一笑，沒有告訴他，其實她聽到他的介紹時，那一聲「這是我太太」，早就把陳年的酸味，驅逐得一乾二淨。
雖然通知了唐翔天他們到紐約機場的時間，項曉窗卻並不指望唐翔天會來接機。因而當她看到唐翔天穿著一件長袖T恤站在機場門口的時候，她還是喜出望外的。
「翔天！」她喊了一聲，就要跑過去，卻覺得腰部一緊。回過頭，才看到杜嘉文滿臉不贊同的表情。
「曉窗，氣色不太好。怎麼沒把小凝露帶來？父親知道你的女兒取名凝露，非常高興，一直想要親手抱一抱她呢！」唐翔天習慣性地把項曉窗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看向杜嘉文的眼神，仍然並不友好。
「孩子太小了，帶來怕累著他。」項曉窗解釋著，唐翔天伸出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雖然兩人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但項曉窗仍然會覺得唐翔天非常親切。
當她把這樣的疑惑說出來的時候，杜嘉文眼睛裡的那一抹戒備，才忽然地消失。
「那是因為你小的時候，和我在一起唄！」唐翔天掃了她一眼，看她正倚在杜嘉文的肩膀上，暗自歎了口氣。
「是嗎？」項曉窗搖了搖頭，「我可不記得小時候有人陪我玩過，那時候你接來唐家了嗎？」
「你已經忘了。」唐翔天的臉上有幾分失落，項曉窗抱歉地看向他。杜嘉文已經急著替她找借口：「你小時候就被抱走了，人對於某些慘痛的記憶，會選擇遺忘。所以，你不記得他，那也是正常的。」
唐老大居然在家裡等候他們，看到兩人在唐翔天身後並肩走進來，臉上含著的笑容，帶著明媚，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嗯，不錯，這次來紐約，多住一些日子。」唐老大微笑著，看向杜嘉文的眼神，居然是欣賞的。
項曉窗在回房休息的時候，疑惑地問：「我感覺唐爸爸對你很好啊，不像以前……」
「那當然，他現在對我是惺惺相惜。」杜嘉文大言不慚地學起賣瓜的王婆來，讓項曉窗忍俊不禁。
晚上的接風宴，在一家中國館子，就是那家被唐翔天極力推崇的飯店。裝潢很考究，透著一點古韻，有些類似於園林建築。更奢侈的，是飯店的後院，還有一個小院子，修竹綠楓。
唐老大酒至半酣，忽然歎了口氣：「凝露，你終於回來了。」
項曉窗愣了兩秒鐘，才知道唐老大是在對自己說話。「是。」她點頭。
「丹青……她臨終的時候，還一直牽掛著你的下落呢！我曾經找了十年，卻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倒是翔天，誤打誤撞地找到了你。所以，我也沒有去動陳思嘉，如果你想對付她，讓翔天幫你吧。」
陳思嘉？那個名字，似乎已經久遠到了記憶裡都裝盛不下。在自己的幸福裡，項曉窗覺得特別容易寬恕。
「我想……去看看媽媽和丹青姨媽。」項曉窗提出了要求。
「好，明天我陪你去。」唐老大二話不說地答應了下來，杜嘉文覺得原本輕鬆的氣氛，因為提到了項家姐妹而冷凝了下來，忍不住握住了項曉窗的手。
她修長的手指，有一點微涼，顯然心裡激盪。
項曉窗側過頭扯了扯嘴角，一個笑容到底沒有能夠成型。
「開心一點，你媽媽和你丹青姨媽的生命，延續在你的身上呢！」杜嘉文把她的手，合到了自己的掌心裡，認真而鄭重地說。
項曉窗想了一想，嚴肅地點頭：「我會的。」
走出飯店，只覺得月色比水更清涼，比胸膛裡的血更柔軟。陳年往事的微塵，被積澱著一層又一層，也許在不經意的時候會被掀開。身邊的人和事，卻更值得珍惜。
項曉窗看著一直不離自己左右的杜嘉文，露出了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