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沁芝攜著她的手走出苗圃的時候,杜康顯然鬆了口氣。
「如果談完了,就送項小姐回去吧。」他從容地走到劉沁芝的身邊,項曉窗注意到劉沁芝有一剎那的彆扭。
「項小姐,希望你記住我的話,不要讓小文為難。」劉沁芝側身,又再交代了一句。卻在杜康視線不及的地方,對著她眨了兩下眼睛。
項曉窗會意地點頭,眼圈有點泛紅。
她想,劉沁芝一定有一段生死相許的愛情,雖然嫁給了杜康,可是心裡那個最深的位置,卻永遠都是她的情人。
回到公寓的時候,項曉窗謝了司機,心裡還有些恍惚。
剛打開門進去,身子忽然一輕,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她吃了一驚,脫口而出:「嘉文!」
「曉窗,我父親沒有為難你吧?」杜嘉文又擁了一下她,才鬆開了手。
「你……」項曉窗有些話想問,卻又不敢問,只能怔怔地看著他。
「我知道父親要找你,不過母親對你印象很好。明天我要去歐洲分公司出差,大概要一周的時間。曉窗,我會想你的。」
「你要離開?」項曉窗脫口而出,把下一句「我也去」,生生地嚥了下去。在現在這樣的當口,杜康也許是故意調開杜嘉文的。
所以,在千回百轉之後,她只是應了一個「好」字。轉身看著他的笑容,忽然低了頭,伸出胳膊,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
這還是他們美國回來,項曉窗第一次主動親近。杜嘉文又驚又喜:「曉窗!」
「我和你母親談了很久,可是你為什麼從來不跟我說,我一直以為你不肯娶我的!」項曉窗把臉貼在他的胸部,喃喃低語。
「傻瓜!我雖然想娶你,可是還有很多阻礙啊……要一一地搬掉,不知有多少時間,我怎麼能夠輕易許下承諾?曉窗,如果有一天,我說要娶你,那一定是再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止的。」
「好,我信你。」項曉窗輕輕地說,仰頭看他。
他的眉,他的眼,都是平日裡看熟的。可是這時候看來,又比平常多了兩分堅毅。
「我離開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那個一月之期……」
「我留下來!」項曉窗眉眼俱笑。
「嗯……」杜嘉文的反應,卻有些出乎項曉窗的意料。他似乎有些遲疑,對她這樣爽快地答應留下,並不顯得高興。
想要問個明明白白,可是女孩子天生的矜持,又讓她把話嚥了回去。
「我是怕,我父親趁著我不在,對你不利。雖然我已經求過母親,但是畢竟,現在杜氏是我父親說了算。」
「我本來就打算離開杜氏的,現在新助理已經漸漸地上了手,我即使遞上辭呈,也不會影響什麼的。」
杜嘉文卻苦笑搖頭:「不是的,我是怕父親會用非常手段來對付你。」
項曉窗疑惑地投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杜嘉文卻只是搖頭不語。但是眉宇間的隱憂,卻似乎並非他空穴來風。
「怎麼行程安排得這麼緊?」項曉窗轉換了話題,作為特別助理的自己,明明還沒有卸任,對他的行程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知道?
「是臨時決定的,歐洲分公司的那條生產線,我去看一下。」
「用得著你親自去看嗎?」
「父親的意思。」杜嘉文用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怎麼,不捨得了?」
項曉窗紅了臉扭過頭:「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很意外。我下班前才把你明後兩天的行程確認了一遍,明明……」
「那些應酬和會議,都交給我父親去辦吧。」杜嘉文不以為然地說著,似乎對杜康有著一份薄薄的不滿。
「那……你回去整理東西吧……」項曉窗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可是一時卻偏偏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得違著自己的心意趕人。
「明天一早再整理……」杜嘉文耍賴,「我今天陪你,好不好?你想啊,我明天就要飛歐洲了,要一個星期才回來呢!」
項曉窗其實也充滿了不捨,她覺得自己的心,以前就像是大海邊突起的礁石,雖然每天都經受著海浪的沖刷,卻始終矗立不倒,緊緊地關著自己的心門,堅守著芳心最後的陣地。
可是,這一刻,她的心,忽然都碎了,也散了……
劉沁芝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錘打著她的心房。原來,有一種情緒,叫做感動,是會在某個時候,像火山熔岩那樣噴薄而出的。
原來,他並不是不願意。
原來,他並不是僅僅敷衍自己。
「嘉文,你……」想要叫他保重,可是這樣的話,似乎太疏離,不是他和她之間應該講出來的。
「我會想你的。」杜嘉文嚴肅地說。
「嗯。」
「我每天都會想你的。」
「嗯。」
「你呢?」杜嘉文不滿地瞪著她。
「我不會想你的。」
「嗯?」杜嘉文吹鬍子瞪眼睛地表示自己的滿,心裡沉了又沉。難道在她的心裡,自己真的已經沒有地位嗎?
等他回來的時候,一月之期也就已經差不多了。
「你還是決定要走?」
「不會,我會等你,每天懷著希望,我不用想你。因為,你一直都在我的心裡,怎麼還用想呢?」項曉窗可愛地紅著臉,唇線微微勾起,眼睛裡分明帶著三分調皮和兩分促狹。
「好啊,你現在也會捉弄我了!」杜嘉文心裡感動,卻是一把抱住了她,「曉窗,你也在我的心裡,可是我還是會想你。」
項曉窗抿著唇,笑而不語。可是那眉梢,那眼角,分明是琳琳琅琅的情意,已經濃到了化不開。
「今夜,讓我留下吧……」杜嘉文低低地湊到了她的耳邊,感覺到項曉窗的肌膚,漸漸地染上了熱度。
她的點頭,幾不可辨,卻讓杜嘉文驀然地睜大了眼睛。在分離了這麼久之後,他——終於又得回了她嗎?
「曉窗……」他癡癡地看著她害羞的容顏。
「過期作廢……」項曉窗輕笑著,掙脫了他的懷抱,閃進了臥室。房門卻沒有關上落鎖,那條小小的縫,像是一張大紅的請柬,正對著他輕輕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