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翔天終於沒有留住項曉窗,送她到機場和杜嘉文會合的時候,他的臉色還有一點不自在。
「對不起,可是我真的不能留在美國,如果母親還在,也許我……可是她也不在了,我覺得自己像沒有根的浮萍,飄在水面上……」
「你有我,有父親啊!」唐翔天接口。
「我不知道,我總覺得……」項曉窗覺得無法啟齒,「翔天,真的謝謝你,對我這麼好。」
「傻瓜,我是你……弟弟嘛!」唐翔天摸了摸她的頭,項曉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麼都感覺他像個哥哥一樣,對她百般照顧。
「以後……我還會來的。」項曉窗許諾。
「那當然,你敢不來!」唐翔天瞪了她一眼,「什麼時候回來?」
回來……這個詞,讓項曉窗感覺一陣溫暖。她勾起了唇,瞥他一眼:「你瞪眼睛一點都不可愛,笑的時候最好看。」
「我是男人,要好看做什麼!」唐翔天翻了一個白眼,「別想矇混過關,什麼時候回來?你總不能無止境地跟著他吧,你……也需要人好好照顧。」
他瞟過她被寬大外套遮住的腹部,項曉窗頓時臉色一紅,訕訕地回答:「至少要給他時間找接任的人,總不能說走就走……」
唐翔天嗤之以鼻:「一個月!我記得中國的《勞動法》,也就規定一個月吧?你要讓他找接任的,估計這一輩子就耗給他了!」
「嗯,一個月。」項曉窗不好意思地回答。
「曉窗,到時候我去接你,不怕他不放人。」唐翔天的聲音忽然柔和了下來,「小心照顧你自己,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寶寶,需要你供養呢!」
「嗯,我明白。」
機場門口,杜嘉文想必已經等了很久,看到項曉窗從車裡出來,已經是大步地迎了上來。
唐翔天橫看豎看,都覺得杜嘉文不順眼,冷冷地說:「曉窗是為了你考慮才答應回去的,至多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把什麼助理啊、秘書啊全給我搞定。」
杜嘉文的身體明顯地僵硬了一下,冷笑著反駁:「這是我和曉窗之間的事,你就算是她親弟弟,也沒有辦法替她作主。」
「沒有嗎?如果不是曉窗對你還……還心存幻想,我擄也要把她擄走!」唐翔天咬牙切齒了一番,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反倒讓杜嘉文心裡發毛,知道他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主兒。
項曉窗拉了拉唐翔天的袖子,莞爾一笑:「翔天,別跟他鬥嘴了,再鬥下去,就要趕不上飛機啦!」
「他就是打的這個主意!」杜嘉文咕噥著,伸出手就想要摟住項曉窗的腰,卻被唐翔天乾脆利落地推開。
「你離曉窗遠一點,還想把她當情人一樣捏圓搓扁嗎?曉窗,我已經讓那邊的朋友替你租好了一層公寓,你今天就把東西搬出來!」
杜嘉文幾乎氣得眼睛冒火,忍了又忍,提醒自己要和他吵架,絕對是落了他的算計。
項曉窗「撲嗤」一笑,唐翔天拉住了正要轉身的項曉窗:「給一個離別吻。」
「啊?」項曉窗呆若木雞地站著,雖然他是自己的弟弟,可是大庭廣眾之下,也太讓人難為情了吧?
「這兒就行。」唐翔天湊過了左頰,項曉窗紅著臉,蜻蜓點水一般地刷過,不等唐翔天反應過來,已經小步地跑了開去。
「小心一點!」唐翔天提醒,項曉窗回頭擺了擺手,頰上的紅霞還沒有完全褪下去。
杜嘉文還維持著風度,臉卻多少有些不自然,對唐翔天道了「再見」,才追了上去。項曉窗的步子已經慢了下來,走過安檢的時候,還遙遙地向唐翔天揮了揮手。
唐翔天心裡百味陳雜,彷彿放她離去,就丟了一件珍寶一般,直到她的背影已經看不見,他還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曉窗!」杜嘉文後一步衝過了安檢,想要攬住她的腰,可是看著她輕淺的神態,忽然覺得心虛,只是改握了她的手。
她輕輕地一掙,沒有掙脫,只能側著頭無奈地示意:「這裡又不是什麼難走的路,你不用牽著我。」
「曉窗,你真的……把我們的關係完全抹殺了嗎?」
項曉窗低著頭,順著人稀疏的人流往前走。
「我們在一起,很快樂,是不是?」
這一點,似乎沒有辦法反駁,因而項曉窗仍然沉默。
「那麼,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分開?」
項曉窗吸了一口氣,甚至腳步也停頓了一下:「嘉文,難道你就想一輩子,讓我照不得光,見不得人?如果你真是誠心為我好,怎麼可能讓我委屈到這樣的田地?」
因為是公共場合,她的話說得很低,杜嘉文也只是勉強能夠聽得到。
「我不是存心要委屈你,我……」他急急地說著,緩了一口氣,才放柔了聲音,「曉窗,我只是不願意對你甜言蜜語。我只能說,你是我心裡最重要的人,但目前我無法解除和陳思嘉的婚約。」
「最重要的人」……項曉窗在自己的舌尖上回味了一番,仍然搖頭。
「曉窗……」看到她不為所動,杜嘉文乾脆握了她的手,避到了一邊的角落,「相信我,我說的都是實話。如果我願意欺騙,我盡可以說一定會娶你,但是我不想騙你。」
至少,他是誠實的。
項曉窗自嘲地想著,翹起了唇:「那麼,請放我一條生路,好嗎?」
杜嘉文又氣又怒:「什麼叫放你一條生路,我和你不是一直相處得很好嗎?」
項曉窗甩下了他的手:「嘉文,你總覺得做你的情人,是一件值得向全世界誇耀的事嗎?可是我走出去,碰到舊日同學也好,哪怕是公司的同事,無一例外都覺得抬不起頭。我要的,不是那個身份,那個名份,只是做人的尊嚴。」
「尊嚴!」杜嘉文重複了一句,「那是虛的……」
項曉窗有些疲倦地歎了口氣:「你一直都不明白,人的尊嚴是一種高度和一種重量,人只有有了尊嚴,才有支撐生命靈魂的骨架。我是一個人,就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天和地之間。我可以窮,可以地位卑微,但至少,我擁有一樣誰也拿不去的東西,那就是——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