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次晦暗的天空,只在窗邊殘留下一抹堅定的灰藍。
項曉窗只覺得天旋地轉,他的唇,帶著滾燙的索求,一遍又一遍地輾轉。他的心跳,已經脫出了她舊日熟悉的韻律,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她的心房。
時間彷彿被切割成了一秒又一秒,在心裡緩緩地流淌。再沒有什麼唐翔天,什麼陳思嘉,對於他和她來說,這兩個名字,都是不相干的局外人。
這一刻,他們彼此頭頸相纏,呼吸相擾,渾然忘了時間和空間……
「篤篤……」直到敲門聲響起,項曉窗才連忙推開了她,一個踉蹌便差點摔倒。
杜嘉文的心提到了喉嚨口,一把摟住了她:「小心!」
「嗯,沒事,你……你去開門吧。」項曉窗尷尬地說,「我去洗把臉……」
她走得心慌意亂,而杜嘉文看得膽戰心驚:「小心,別摔著了!」
項曉窗回頭白了他一眼:「知道,又不是小孩子,哪裡有那麼容易摔跤的!」要不是他……要不是他把她吻得不知天昏地暗,她至於這麼心虛地落荒而逃麼?
用冷水潑了臉,滾燙的溫度彷彿連那潑上去的涼水,都燒得沸了似的。鏡子裡,她白皙的肌膚,連著頸部都染上了一層嫣紅。
其實,他與她早就經歷過了抵死的纏綿,可是今天的吻,卻格外令她手足無措。也許是因為挑開了情人留去的面紗,讓她隱隱覺得,她與他的糾纏,也許會是一輩子。
眼睛卻是茫然失措的,項曉窗空洞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心情點點滴滴地閃爍在臉上的水珠裡,純淨的底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地變了質。
怔忡間,耳邊傳來了杜嘉文的喊聲:「曉窗?」雖然平靜,卻分明帶著淺淺的擔憂。什麼時候,自己被他當成了易碎的陶瓷娃娃?心裡悄悄湧上了甜蜜,卻在舌尖留下了一段苦澀。
項曉窗甩了甩頭,答應了一聲,頰上的溫度漸漸地降了下來,才跨出了浴室。
探出頭,敲門的果然是方天偉。杜嘉文手裡的資料袋已經打開,兩個人的面色都有些沉重。
想到陳思嘉暗中的動作,項曉窗竟然有些幸災樂禍。很快,她就唾棄了自己這個不道德的念頭。
「曉窗,你沒事吧?」杜嘉文對著她招了招手,也不避著方天偉,用手指捋過了她的一縷烏髮,「怎麼頭髮都濕了?」
「洗臉的時候不小心……」這也值得大驚小怪嗎?
「累不累?先去躺一會兒還是……」他有些遲疑,項曉窗掀了眉看他,不懂得他的吞吞吐吐到底又是為了什麼。
祥和從容的暮色,漸漸地從窗戶邊湧進了室內。項曉窗逆著光,這時候才看清楚他們手裡的資料,雖然紛繁複雜,卻被細心地整理過。
「不累。」項曉窗回答,探詢地目光疑到兩人的臉上。
「這是一份真實的報表,真難為唐翔天,連這個都能弄到手。」杜嘉文縱然稱讚著,還有些不甘不願。
項曉窗接過了兩張薄薄的紙,立刻驚叫了一聲:「咦?」
「怎麼了?」杜嘉文和方天偉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表外項目很多,主營業務收入比光明正大提供給我們的報表上,數字低得很離譜。投資收益很高,但是主營業務的利潤,幾乎是零。也就是說……」
杜嘉文臉沉如水:「也就是說,他們的主營業務,基本上處於癱瘓狀態!」
項曉窗又把報表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才搖了搖頭:「這倒不是,主營業務有收入,也有成本支出,但是毛利率相當低。再加上稅金和費用,其實這一塊沒有利潤。不過,存貨的波動不是很大,產成品和原材料幾乎看不出差別。也許……分公司從事的只是貿易……」
「買進買出……」杜嘉文和方天偉又互看了一眼,臉色都很凝重。
項曉窗微瞇著眼睛思考了一下:「我記得以前收到的報表,沒有看出這樣的傾向,怕是每一期都經過了修飾和整容。」
「陳思威到底在搞什麼鬼!」杜嘉文恨恨地說,一拳砸向了茶几。
「哎呀!」項曉窗吃了一驚,不及細想,就捧住了他的拳看。除了指節有一點微紅,並沒有砸出什麼傷口,這才放下了心。
剛偏過頭,就接收到了杜嘉文的視線,頓時為自己的失態臉色微紅。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才繼續說:「如果能夠去實地看一看,就能知道生產是否正常運轉。」
方天偉用指節彈了彈薄薄的紙:「利潤倒比我們看過的那張要大,難道他們還怕業績太好,所以要藏一點掖一點?」
杜嘉文對他的「幽默」並不領情,瞟了他一眼:「這些利潤,都是投資收益,也許這些他們是準備轉回陳家的。只是我們這一趟來得匆忙,並沒有通知陳思威和陳思嘉,他們只能臨時弄了一份報表來糊弄我們。怕我們發現了其中的玄機,才會設法說動了項曉窗離開……」
說著,眼睛轉向了項曉窗,竟然帶著兩分的幽怨。
項曉窗心虛地低頭,含糊地嘀咕:「是你自己一夜都沒有回來的……」
「難怪那天,陳家人個個都興致高昂,圍著我和她的婚事說個不停,我以為他們無非就是要敲定婚期,原來只不過是要把我支開。果然……是好手段啊!」
杜嘉文站了起來,在會客室裡踱著步,眉頭緊鎖。
「如果明天去看了車間,就是打草驚蛇,明擺著告訴他們,發現了問題。如果他們要轉移資產……他們做出來雖然不至於能神不知鬼不覺,但陳家在紐約也經營多年。到時候如果我執意要清查,未必不能查個水落石出,但杜陳兩家,怕是……」
「怕是到最後兩敗俱傷!陳家固然動了根基,杜家的美國分公司這一塊,也要被迫收縮。這樣……」方天偉接了口,「我們可以一邊凍結銀行戶頭,一邊……」
「別的我倒不怕,只怕他們利用公司洗錢。」
「洗錢?洗黑錢?」項曉窗駭了一跳,「這是犯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