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物館裡渾渾噩噩地看著，其實走馬觀花，也不知道看了些什麼。
「對不起。」迎面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對方先行道歉，項曉窗紅了臉：「該由我說對不起才是，我在想一些事情，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是中國人？」對方忽然換了中文。
項曉窗也覺得意外之喜，對方年紀還不大，一件格子襯衫，袖子挽到小臂。牛仔褲已經洗得半白半藍，寬頭的跑步鞋，和這一身打扮十分搭調。
他正對著她笑，笑容明淨得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而他的年紀……大約也只有二十三四的模樣。
「是的，我是中國人。」項曉窗陡然地感到親切。
「你也是來看蘇州園林的吧？就在前面，看來老外對我們的古文化很感興趣，就屬那一個展廳熱鬧。」
項曉窗今天看的展館是東方藝術館，其實她一路走來，都只在想著心事，這時便有些赧然：「哦，我只是隨便走走……」
「不過，看到我們的文化這樣的受歡迎，還是覺得很自豪。」他明朗地笑著，似乎天地都在他的一笑之間。
「是的。」項曉窗這時勉強提起了一點興趣，「我過去看看。」
「我叫唐翔天，問一聲你的芳名不算唐突吧？」
項曉窗大方地握住了他伸出來的手：「你好，我叫項曉窗。」
「很特別的名字……」他微笑，「我剛剛從那裡過來，我就充當一次臨時導遊吧。」
兩人在肅穆的博物館裡，交談的聲音都放得很低，因此肩並肩走著。他長得很高，項曉窗幾乎只到他的肩膀。
蘇州園林的展館叫做「明軒」，果然帶著幾分古色古香的味道。飛簷雕樑、涼亭魚塘，竟是一應俱全。
「仿得像吧？據說本來就是蘇州的巧匠建成，幾乎是照般了蘇州的園林格局。」
項曉窗悵然地搖頭，自我解嘲似地笑了笑：「我沒有去過蘇州，雖然……雖然我的城市離蘇州並不遠。說起來也很諷刺，竟然在美國看中國園林。」
「那你一定要去，蘇州很漂亮。如果說上海是個大家閨秀，蘇州就是小家碧玉，絕對值得一遊。」
涼亭裡散坐著一些美國的遊客，有幾個說話的時候還搖頭晃腦，彷彿在老夫子的逼迫下背誦《四書五經》，讓項曉窗看得忍俊不禁。
因為有了一個伴，寂寞的博物館之旅也憑添了幾分意趣。走出展館的時候，已經是將到閉館時間。
夕陽的光線斜照在唐翔天的臉上，透過玻璃門的反射，他的嘴角是一個相當優美的弧度。
他的眉骨很高，使他的臉看上去並不像一般的東方人那樣平面化。眼窩深深地陷下去，隱隱看到他的眼珠子是淺淺的褐色。
「我是中美混血兒，雖然在美國長大，但每兩年都會回一趟中國。」唐翔天看到項曉窗沒有來得及掩飾的訝異，從容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