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毫無力氣,喉嚨沙啞得說不出話,更無法再用力的吼叫,希若被璃曉宮的婢女們帶到浴室,任憑下人為她褪去衣裳,將她整個人浸在浴池裡幫她擦拭身體。
她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夜晚,不知道痛楚,不知道心臟是否還在跳動,不知道飢餓冷暖,腦子裡更是空白一片無法思考,等到回過神時,自己早已被換好衣服站在一面鏡子前。
「公主真的好美。」一旁的侍女們都感歎道。
還在大喪期間,所有女眷都只能穿白色的素衣,可是她都能那麼超凡脫俗,美嗎?看著鏡中的自己,覺得很陌生,她忽然很想毀了這張臉。
「去拿把剪子來,我覺得頭髮有些長了,想要修剪一下。」
聽她說完,婢女去為她尋來一把剪刀,她拿在手上,看了看,十分鋒利,然後想也不想就往自己臉上劃去。
突然覺得手一吃痛,剪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王爺!」婢女們全都齊齊跪下了,剛才希若那一幕都沒來得及反應,還好影王出現及時。
「把璃曉宮裡一切可以讓人尋死的東西都給本王搬走扔掉。」
「是!」這一聲吩咐,奴才們又開始忙起來。
陌影走向她,她卻不避諱的恨著自己,冷不防狠狠給了她一個耳光,人就不支到底,臉上瞬間泛起掌印,他居然會出手傷她。
「呵呵。」希若冷笑起來,「你說的噩夢就是如此嗎?不過如此而已。」
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她是有心求死,就憑剛才她毫不猶豫的把剪刀往自己的臉上揮去,就足夠折磨他一時。
可是他的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起伏,「鬧夠了吧?我不會讓你死的,不要再做傷害自己的事。」
「可我的心已經死了,我的靈魂也死了。」她淡淡回答,心中只有恨。
「那你也得如行屍走肉般活著!」聽得他冷漠的聲音,希若失笑,那笑聲讓人心寒,更讓陌影心裡如刀絞般疼痛。
母后,你現在是滿意了吧?到底要如何,他才能向眼前的女子再次伸出雙手去擁抱。
彷彿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
等到宮女將希若扶走,陌影狠狠的一拳打在銅鏡上,鏡子頃刻間就粉碎一地,血慢慢順著鏡架留下來……
「王爺,大皇子請您去拂曉宮。」
「知道了,下去吧。」
整理了情緒,父皇才剛駕崩,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至於那女子,只要她現在還能活著站在自己眼前,恨他也好,他也滿足了。
拂曉宮自古都給赤煉的第一位皇子居住,寓意希望每朝的大皇子都如同拂曉第一顆明星一般閃閃發亮。
可是這一代的第一皇子陌湮,生性軟弱,從來不爭強好勝,只愛與音律字畫做伴。
走進拂曉宮,四周被佈置得極為雅致,一看就知道這裡的主人是個雲淡風輕的儒雅之士,讓他做皇帝……真是太難為大哥了。
「三弟,你來了啊。」見到陌影,陌湮心才放下了一些,早晨當著文武百官皇親國戚這麼多人的面誦讀那一段祭文,讓他的心一直不能平復。
倒是陌影沉著冷靜,進來就問他,「大哥,喚我來有何事?」
「也沒什麼……」陌湮輕輕歎了口氣,愁眉不展的說,「我知道我不是那個材料,怎麼能做好皇帝為民謀求福祉,況且母后一直對你偏愛有加,三弟你有勇有謀,這個皇帝還是你來做吧!」
「大哥這是什麼話,父皇的遺詔可不是隨意能改的。」他這個大哥,真的太過軟弱了,無奈現在這皇位就像個燙手山芋,希若不願意他做皇帝,這也是他僅僅能遵守一點點可悲的承諾而已。
「可是我……」見他面露難色,陌影上前安慰道,「大哥放心吧,我會好好輔佐你,做個萬民敬仰的好皇帝的!」
聽了他的鼓舞,陌湮眼裡充滿感激之色,正想要再說點什麼,卻聽見外面有人大喊,「走水了!」
隨即是鑼鼓聲響得震天,走水了?「什麼地方?」衝出拂曉宮的陌影揪著敲鑼的太監心急的問,直覺告訴他這和希若有關。
「回王爺,是您的璃曉宮……」
推開那名太監,人就向自己宮裡奔去。
此時璃曉宮早已火光沖天,夏日炎熱乾燥,火勢隨風蔓延得很快。
忙著救火的人亂作一團,陌影只是焦急的尋找那個熟悉的影子,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她不能死!眾人見他想要往火場裡沖,楞是硬生生的攔下來。
「王爺……」兩個婢女跪在他面前,怯生生低著頭。
他看了一眼,不正是自己命去照顧希若的奴才麼,「希若人呢?她人在哪?!」他衝她們咆哮,情緒失控。
兩個婢女被他這麼一吼著實嚇了一跳,何時見過他這般失態過,「回王爺,剛才奴婢們扶公主回去休息,公主說她想安靜,讓奴婢們都退下,沒多久就聽見公主在房裡大喊」著火了「,進去望見屋子已經燒起一半,公主就命我們叫人救火……然後……就再沒看到公主了……」
膽子稍微略大的婢女原原本本的把剛才的情況複述了一遍,陌影聽完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她是逃跑了。
這大白天又沒有點燈,哪裡來的火苗,不就是她用秘術變出來的嗎?好啊,她居然敢放火燒他的行宮!
「來人,封鎖宮門,給我去找,找不到就去刑部領死。」
恢復了常色,他立刻下令禁衛軍,一個弱女子能跑多遠,他想過她會恨自己,會求死,就是沒想到她會逃跑,望著那肆意燃燒的火苗,放肆的吞噬著他的宮殿,心裡居然有一絲安慰,還好她沒有將自己留在烈火中。
這把火一直燒到深夜才被熄滅,璃曉宮早已是廢墟一片,狼藉不堪。等到禁衛軍統領來報,說是皇宮內各個角落都沒有找到希若,陌影一怒之下就將他斬了,可是他心裡明明很清楚,靠著秘術的幫助,想要出宮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又命人連夜發出希若的畫像,張貼在城內各處,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都要把她抓回來。
夜是深得讓人膽寒,除了手拿火把騎著馬到處尋找她的衛兵會不時路過,空曠的街道上就沒有半個人影。
她小心翼翼的躲避著那些士兵,往城西郊外走去,那裡只有一個地方,皇陵。
不知走了多久,她只覺得腳下從疼痛到麻木沒有感覺,終於看到前方巍峨豎立著赤煉的皇家陵墓。
門口依然有士兵看守,她又緩緩繞到後門,用秘術才進到裡面。
走到深處就看見一座剛落成的新的冥宮,周圍還有白色紙錢,她想赤帝和自己的姐姐肯定就葬在裡面。
不自覺的伸出手去撫摸那冰冷的玉石巨門,全是萬斤大石,落下去,就再也打不開了。
「姐姐……」她失聲喊道,心力交瘁。
想起幽若在那殿內血流不止面色蒼白的模樣,只怕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吧,她們姐妹二人自小一起長大,喜怒哀樂全都一起分享,如今天人相隔,可憐她腹中還有一個未成形的小生命,本來在月天峰生活得何其逍遙自在,怎麼一出了那塊樂土,世間就如此紛擾混亂不堪,回想起這一切的種種,終於放聲哭泣。
那哭聲迴盪在皇陵上空久久不能平息,歇斯底里,讓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