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剛微明,陌影就聽太監在外帶著顫音尖聲尖氣的小聲哀號,又怕吵醒這鬼魅王爺,卻又不得不喚,「王爺……王爺……」彷彿在哭一般,又是怕得不得了。
昨日喝了太多的酒,他有些不耐煩,帶著微怒的語調壓著火氣問,「何事?」
又是靜了一陣,那頭才繼續說,「王爺,皇……皇上……駕崩了……」說完就跪在外面小聲啜泣起來。
楞了半響,陌影有些恍惚,又問,「你說什麼?!」聲音明顯比方才高出許多,人是更加清醒了。
「皇上,駕崩了……此刻正在幽妃娘娘的別苑中……」太監又回了一遍話,早已哭得面部扭曲。
陌影只覺腦子「轟」的一聲炸開,父皇死了??怎麼可能!
幽蘭別苑中,裡裡外外跪了一地的奴才,陌影趕到時,皇后正端坐在正堂中央,面上毫無表情,見到陌影只是輕聲說,「影兒,進去看看你父皇……」然後人就呆在那裡,一句話也不再多說。
走進去,幽若跪在最靠外的一處,身子已經軟在地上,不管宮女太監們怎麼勸都不肯起來,赤帝的屍身就擺放在床上,除了陌湮跪在床前低聲垂淚,其他人都還未來。陌影走過去,看到面無血色早已停止呼吸的赤帝,心中頓感悲痛,彷彿是個玩笑,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
「三弟,你來了……」陌湮拭了拭眼淚,一臉哀傷的看著他,雖然他是皇長子,卻不愛擺弄權術,生性善良軟弱。
機械的走過去,他覺得舉步如此艱巨,然後跪在陌湮旁邊,臉上卻還是一副不可相信的表情,更流不出半滴眼淚,可是眼前的一代赤帝,他的父皇,已經仙逝了。
「皇上!臣妾來遲了皇上!」
人還沒到,就聽見凌妃遠遠的呼喊聲,帶著哭意,快步來到床前,人就撲了上去,傷心奕奕的說道,「皇上!昨個兒還好好的,怎麼今日就棄臣妾而不顧了,醒醒啊皇上……」
哭得聲淚俱下,旁邊的小丫鬟連忙勸道,「娘娘節哀……」
戲是演足了,讓旁人看了作嘔,這還不夠,抱著赤帝冰冷的屍身哭了半響,又衝到幽若面前揪著她的衣領怒意重重的問,「你說!昨天皇上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仙去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那被凌妃搖晃的女子早已失魂落魄,還懷著身孕,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動不動的任她擺佈。
忽而陌影一把狠抓起凌妃握住幽若的手,冷冷的說,「父皇剛剛仙去,請凌妃娘娘適可而止。」話語冷的讓人生霜,凌妃也是被他一怔,伸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淚便不再說話。
沒多久允和霧胭也來了,隨著陌湮哭了一陣,屋子裡人越來越多,六位皇子兩位公主,左右丞相,鎮國將軍,沒到早朝時間,該來的全都來齊,紛紛跪下,卻都各懷心事。
「皇后請左右丞相和魏將軍去御書房商議要事。」
又是聽得太監一聲通傳,皇后早已去了御書房,凌妃和凌釋互換了個眼色,心知肚明。
待那三人離去,由下人扶著凌妃出去外面坐著休息,霧胭也陪著幽若退了出去,房裡只剩下一干皇室血脈。
此刻陌湮正悲痛交加,軟弱性子氾濫,啜泣連連,允望了望陌影,一臉深沉,不知他在想什麼,父皇去得突然,生前也從未說過留下遺詔,皇后請朝中位高權重的左右丞相和魏將軍去御書房商議的要事恐怕就是這個吧。
現在父皇屍骨未寒,老實說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三人都毫無心情,倒是旁觀者鬥志激昂,身在鳳靈山避暑的老太后都還不知此事,一場皇權爭奪就要開始了。
「大哥,父皇去的突然,卻很安詳,您就不要太過傷悲了,保重身體才是。」
身為長公主的陌錦安上前安慰著善良的大哥,雖然她是凌妃所生,但不像她那般爭權好鬥,也是個不願沾染上宮中俗氣的女子。
「是啊,大哥就要成為赤帝了,坐擁江山美人,何必塗添悲傷。」
說話的是五皇子陌泉,他與瑞同為十七歲,人刻薄在宮裡是出了名的,母親本是太后身邊的宮女,被赤帝寵幸一夜就封了貴人,雖然爭強好勝,可是就因為自己是宮女所生,這場皇權爭奪,就算他想參加也沒份,只好酸溜溜的說些難聽的。
瑞對他嗤之以鼻,不屑道,「父皇屍骨未寒你就開始在旁煽風點火,只可惜自己想燃卻燒不起來,既然無用何必出聲惹得人厭煩。」
「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麼?四哥還不是和我一樣,難道剛才那方話你是說給自己聽的?」
「哼。別把我和你混作一談。」
「哦,對!父皇早就封你為逍遙王,任憑你混吃享樂,一生無憂。」
爭吵中,年齡最小的錦絮公主小聲扯著陌湮的衣袖問,「哥哥,父皇怎麼了?為什麼不起來。」陌湮和錦安聽到這話,眼裡都是含著淚。
「好了!鬧什麼?一個兩個成何體統。」眼見他們就要爭執起來,允只得出聲制止。
礙於允的身份,陌泉才閉了嘴。
見這一團亂麻,陌影只覺眼前一切都好不真實,馬上要到上朝時間,母后卻還沒有命人敲長鳴鐘,可能是要等到和丞相等人商議完皇儲的事後,在早朝上宣佈吧。
無聲的走出去,天早已亮了,陽光刺得雙眼生痛,幽蘭苑門口的太監見到他上前道,「王爺,這夏天烈日耀眼,可別盯著看,會傷了眼睛啊。」
他也沒有理會,緩緩往璃曉宮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覺得這條路今天特別的長,好像沒有盡頭。
終於見到希若,人已經起來,正準備吃早點,見到陌影失魂落魄的進來,她站起來還沒開口,就被他緊緊抱住。
鐘聲敲響了,「咚……咚……咚……」
一下一下的撞擊著,每次延續的聲音都比上次更加坑長。
突然璃曉宮的下人們包括冰昔在內,全都跪下了,有的還掩面哭了起來。
「外面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鐘響,怎麼大家都跪下了……」
她只覺得不對勁,彷彿能感受到陌影的悲傷,無聲的,卻讓人更加心痛。
「父皇,駕崩了……」
只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劃過喉嚨,希若瞬間明白,也伸手去將他抱住。
長久的沉默……
一朝一夕之間,又是天翻地覆的改變。
許久,陌影恢復往日的神態,平靜的吩咐冰昔陪希若回王府,自己要留下處理宮中的事物,雖然希若說要一同留下陪他,他也很想這女子在他身邊,可是,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