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想想,這應該是個很簡單的故事。孟可妍不用發揮八卦想像力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有些同情的看著墨君安。
墨君安似哭似笑:「合香……」他大叫一聲,仰起的臉上,兩道淚水滑過。有些東西不論怎麼埋,怎麼藏,它始終在那裡靜靜的等著,只要一回頭,它就會闖進眼簾,再也不能自撥。
孟可妍抱膝坐在台階上,揮手讓菊心和別人都退出去。半晌她才小聲的說:「我明白了,你不是不喜歡女色,而是你的心裡早已滿了,再也裝不下別人了!」看到愛情像水晶般碎裂,她總是會疼。
墨君安撫著那朵墨玉花說:「這是每位太子才能有的私印!」他的指在花心處輕按,啪的一下,兩片花瓣張了開來,他送到孟可妍眼前。
孟可妍仔細一看,月光下「東宮君安」四個紅字分外顯眼,她悠悠歎道:「原來你們是一見鍾情啊!」不只合香,墨君安也動了情。太子私印,絕非小可,他肯送人做訂情之物,只有一個解釋——他也動心了。
墨君安苦笑:「動了情如何?我一個太子,怎麼能娶他國大臣之女……」他雙眼看著那朵玉花,「我曾經給她說,讓她跟我走,只要和到炎國,我就能娶她了,可是……」他皺眉。
「可是她不肯,她捨不下自己的家,也不能相信你,因為你不能對她說出你的真實身份!」孟可妍接道,「你是炎國太子,微服潛入晟國,當然不能暴露身份!」她笑著搖頭,「果然愛情誠可貴,皇位價更高啊!」她現在才明白墨君安聽到她說愛情時為什麼會那麼憂傷的離去。
墨君安仰起臉看月:「這些年,我一遍遍告訴自己應該忘記她,但是不論我怎麼努力,我都做不到,我一直想找一個像她那樣的女子,卻再也找不到……」他的淚又湧出,「當我聽說她要選秀時,就知道我再也見不到她了,她那麼美麗脫塵,誰會不愛?」他的聲音哽咽了。
孟可妍盯著地上的月光:「那你為什麼不告訴她你是誰?也許她會跟你走!」愛情,真的太嬌弱了,不用心呵護,隨時都會消逝。
墨君安努力抑制激動的心情,良久他才緩緩的說:「後來,我告訴她我是炎國人,如果她願意和我在一起時,就拿這玉來找我……可是,她一直沒有來過……」他聲音不再悲傷,卻多了一絲落寞。
孟可妍冷笑了一聲:「多麼聰明的法子,自己退回去不去爭取,卻讓她掙扎取捨,你……」她最討厭男人像人獵人般,靜靜的等獵物選擇,自己只是冷眼旁觀。
墨君安身子顫抖了一下:「我……我不能……」他搖頭,「當時我只是太子,我不能為了她……」他這多少年來也是這麼想的,將取捨丟給合香,自己卻躲起來等待結果,他真太殘忍了。
孟可妍對著地面輕輕的笑:「聽說,她天天憂鬱悲傷,後來,搬到遙山,就是為了離炎國近一些!」她替那個死去的女人悲哀,「也許她早就發現了這裡邊的字,也知道你是誰!」所以合香才不要慕然玨做太子,讓他從小遠離皇宮。
墨君安點頭:「我想她知道時,已經入宮了吧!」給將太子私印給她,她肯定也知道自己的心,「所以,她不能再來了……」多少年了,他一直在想,她為什麼不來,這也許是最後的答案了。
孟可妍抬頭看墨君安:「如果能重來,你還會救她嗎?」如果能重來,還會去愛嗎?愛這一輩子也不能得到愛?亦或是煎熬?……
墨君安輕輕的點頭:「那天,她站在那裡,兩隻眼睛象受驚的小鹿般看著我,長長的睫毛下,掩不住她的感激和欽慕,那一刻……」他好像又看到那時的合香,「那一刻,天地失色,萬物褪盡,只有她的那雙眼——」他輕輕一笑,好像自嘲,又好像炫耀。
孟可妍不再說話,撿起一塊小石頭,在地上一下一下的劃著。墨君安靜默了片刻,低頭看孟可妍:「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很傻?」他直直的注視著孟可妍,彷彿這個答案很重要。
孟可妍不抬頭,又劃了很多下才說:「感情這種,誰也說不清,你以為它會稍縱即逝,可它偏就天長地久;當你想它肯定海枯石爛時,它卻只是曇花一現——所以,沒有什麼該與不該,發生了,它就在了;錯過了,它就走了!」她停了一陣又說,「你們錯在不敢爭,又不肯放,所以傷心總是難免的!」做為一個現代人,哪個不是愛情專家?她早看透了。
墨君安點點頭:「這些年,我一直想我們要是在一起,會多麼幸福——」他抱著那個夢不肯放下,雖然那朵夢之花早已枯萎凋零。
孟可妍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說:「如果說你們在一起了,有兩種可能,一個是她入了你的宮,你們朝夕相對,最後厭倦,或者她成了爭風吃醋的犧牲品;再一個就是你捨了太子位,與她共居晟國——不過,這種可能似乎不存在,」她斜了墨君安一眼,「所以,就一個結局,她不是死在你的宮裡,就是就是死在對你愛裡!」她走進了屋裡,爬上床就睡覺了。
愛情這個東西,說了幾千年了,誰也弄不清,過去的事有誰能從時間的縫隙裡再捋出來呢?孟可妍不能,也不想。
又做夢了,那個中年美婦又來到了孟可妍面前,這次她沒有流淚,她淺淺笑著,伸手撫摸孟可妍的臉說:「謝謝你,孩子,終於能將那墨玉花還給他,我這一生的心事也就了了!」孟可妍感覺到,她的手心冰涼。
「你後悔過嗎?」孟可妍問道上,是不是後悔遇到他?後悔沒跟他走?後悔如此度過了一生?後悔嗎?她真的想知道。
那婦人怔怔沉思了一會兒說:「這就是一輩子……」她溫柔的看向孟可妍,「你後悔嗎?」她問回來。
後悔?後悔什麼?愛上陳路?還是流落到這裡?亦或是嫁給慕然玨?孟可妍的腦子裡一樣樣象放電影般過著:「對,您說的對,這就是一輩子……」後悔是什麼?後悔只是一個詞,兩個字罷了,什麼也不能改變……她終於明白了。
「如果,我能讓你回去,回到你來的那個世界,你是不是還會後悔?」那婦人微笑,「你不用現在告訴我,等你決定了再來找我——」她笑著向前走去,很遠了她回頭一笑,「你是否真的明白了呢?」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