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離岸而去,孟可妍站在船尾看著鄭清楠的一襲白衣漸行漸遠,在晨曦裡化成了一個小點,不由的輕歎一聲,聚是那麼短暫,離又那麼迅捷,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呆在一個景色秀美的山谷,自給自足,不出來認識人,也不必合合分分,時時感傷。
側目而視,旁邊跟著一艘同樣富麗的大船,一個男人立在船頭輕搖著扇子,凝望著這邊,不用說,肯定是慕然玨,孟可妍又歎息,隨後轉身進了船艙,她發現歎息是她近來最愛做的事。
本來就是為了不見慕然玨才分船而行的,若兩人立在甲板上眉目傳情,不是讓人恥笑她作秀嗎?雖然,很想很想看到那個身影!孟可妍強壓著憂傷,倚在窗邊,細細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辦。
還沒有進入海城,就已經有人來行刺了,這說明形勢逼人,孟可妍在腦海裡清點起來:「這一去,最重要的有兩件事,一個是海城的水患--主要是開掘運河的事,另一個就是人患,那些黑心腸的官員,要怎麼樣整治……」想到這裡,她好奇起那個張居正了,舉世皆醉一人獨醒,也真難為他了。
菊心端了杯茶走過來:「小姐,船現今順風,走三日就會到下埠碼頭,鄭公子交代說,務必在那裡停留一夜。」應該在那裡,就能遇上張居正了。
孟可妍點點頭:「我知道了,你給大夥兒說,沒什麼事就休息吧,不必都操勞。」能休息一時是一時,而且,良好的休憩是工作的必備條件。
菊心應著去了,孟可妍卻越想越覺得沒有頭緒,她的心浮躁起來,壓了半晌也沒什麼作用,只好起身,想出去吹吹風,可想起慕然玨的眼神,她又停下了步子,只倚在艙門上,默默望著遠處的河水。
前方,河水猶如一條白練蜿蜒,曲曲彎彎沒入山間,幾隻水鴨地天空盤旋一周後落在蘆葦叢邊,愜意的擺著身子暢遊。孟可妍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鴨帶著幾隻小鴨,時不時小鴨會埋頭進水,倏地叼出一條魚,搖著頭好像在讓大鴨看過才吞入肚中。
孟可妍微笑起來:「大鴨是在考核小鴨的成績呢!那麼……」她眼睛一亮,「自己也可以來年考核啊?」她疾步走進船艙,拿過一張紙畫了起來,「要想運河修得快而且保證質量,可以……」她畫了片刻,滿意的笑了起來。
嚴峻站在艙門上一動不動,原本他是想來問孟可妍如何進海城,可看到孟可妍正全神貫注的寫寫畫畫,還不停的嘀嘀咕咕,他就沒有打擾。等孟可妍露出笑容後,他才輕輕咳了一聲,踏進艙口來。
孟可妍看到嚴峻大喜:「嚴侍衛,你來的正好!」她掩不住臉上的高興,眨眨眼道,「你說,一條運河怎麼挖才是最快的?」
嚴峻不明白孟可妍做什麼,略一想說道:「人越多越快,可以晝夜施工!」人多力量大,這是顯而易見的。
孟可妍神秘的笑:「如果有足夠的人,挖通海城到順州的運河要多久?」她的眼睛閃著光,顯然很興奮。
嚴峻想了想道:「日夜兼程,應該也要一年半的時間吧,」說到這裡他歎息,「明年的水患還是無可奈何了,只好早做準備。」他覺得這絕對是最快的時間了。
孟可妍哈哈大笑:「一年半?一十八個月?那豈不是黃花菜都涼了,我有辦法在三個月之內完工,建成這條大運河!」統籌規劃,可是一門大學問啊!她樂的不行不行的,為自己的聰明感動驕傲。
嚴峻大吃一驚:「三個月?這怎麼可能?」他不相信,一點也不相信。
孟可妍拿起自己畫的圖,對嚴峻招手:「你來看,」等他走近,「你看,這一條就當是我們要挖的運河,你說的辦法是從一頭一點點向前挖,而我想的卻是全面開花,將河一分為十,選擇十名官員督導,從十處同時開挖,這不就省了十分之九的時間嗎?」想了一想,她又補充,「現下正值隆冬,不易開工,我們可找人探查驗看,勘測河道,等到開春也就能動工了。」她說完,笑瞇瞇的看著嚴峻。
嚴峻大力點頭:「這樣,就能趕在汛期前完工了,百姓可免水患之苦。」他也很高興。
孟可妍得意的一笑:「只是這十名官員,還要精挑細選,不得有任何閃失!」十分之一出了問題,只怕這一條河也失去了意義。
嚴峻沉吟片刻:「可選擇地方上口碑良好,清正廉潔的官員來做。」好官,不就是這麼選擇出來的嘛。
孟可妍搖搖頭:「若是海城……」她沒有再說下去,她想若是海城有麗妃的哥哥做鎮,只怕現任的官員都上了賊船,不上的應該和張居正的下場一樣。
嚴峻看到孟可妍住口,也不再追問,只是說:「我們如何進入海城?」若大張旗鼓,他需要提前做些安排的。
孟可妍猶豫一時道:「你容我想想!」要看清事實,還要樹立威信,怎麼做才能兩全呢?她有點拿不定主意。
這時菊心走進來,提著一簍河蟹笑道:「少爺真是有本事,居然在冬天也釣到了這些,他送來讓小姐嘗嘗。」她送到孟可妍面前讓她過目,孟可妍掃了一眼點點頭,沒說什麼。
嚴峻準備踏出船艙,又返了回來:「在下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他直直看著孟可妍的眼,孟可妍翻翻白眼,也不答話,她看出來了,嚴峻是很堅決的,只怕不讓他說也不行。
嚴峻沒聽到回答,很是詫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一般人聽到他的說話都會說請講的,可這位小姐卻一付你愛說不說的樣子,反讓他為難了。
稍傾嚴峻輕咳一聲,剛準備開口,孟可妍嬌滴滴的拋過一個媚眼:「不當講的就別講了!」她成心戲弄這個一本正經的侍衛。
嚴峻一下被噎住了,站在那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菊心笑著瞪了孟可妍一眼:「小姐,你幹嘛總欺負老實人!」她看到嚴峻實在下不了台了,就替他解圍,「嚴侍衛,以後你有話就說,別用那些虛禮兒,我們家小姐啊,根本就不懂那一套!」她想說根本不吃那一套,可覺得有些太過直接,就改了口。
孟可妍的媚態還沒散去,就讓菊心一句話揭了底,她洩氣的說:「再能幹的人也背不住身後有個放水的人啊!」她還沒開始玩呢,就讓人揭穿了,她恨恨的看著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