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可妍走出客棧,仰望著薄陰的天,天上一層淡淡的雲輕舒漫卷,一點點撕扯著原本藍藍的天,將它一縷縷一塊塊的吞噬掉,裝進肚子,從透明的腹裡映出淺藍的悲傷。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心裡也映滿了悲傷,邊邊角角都瀰漫著無力。
站在客棧門外的街上,孟可妍陷入了恍惚,身邊奔湧而過的車水馬龍,離自己那麼遠,好像不在同一個時空。她回憶起那次,看到陳路拉著那個女孩子的手,臉上的笑容甜蜜溫暖,就像傳說裡幸福的模樣,她猝然閉上了眼睛,那一刻,她覺得她在玷污愛情,甚至是在霸佔別人的快樂。她不敢讓她們發現自己,就很快離開了,她怕她不能把握自己的目光。
可是,走到下一個十字路口時,她沒有了方向,不知道該走向何方,就在猶疑很久後,依然沒有伸出腳,最後,她蹲在路邊痛哭失聲,來來往往的人都驚訝的看著這個花朵般女子,撕心裂肺的噴湧著疼痛,卻沒有人停下腳步。其實,那一刻,她還是慶幸的,慶幸自己還能將心痛哭出來,用淚水沖刷那深深的悲傷,在那以後,她再也沒有那樣肆意的流過淚,更多的時候,她學會了一直微笑,輕笑嫣然後什麼都沒有,連點點心動的痕都不曾劃過,只是笑,空空的,沒有快樂,沒有知覺。
現在,孟可妍又有了那種感覺,她用漠然的眼神掃過喧囂的人群,思緒中,空空一片,沒有期待,沒有驚醒,不管庸碌的人是否擦肩而過,甚至不知是不是有人路過,只是沉靜、淡薄、無知無覺,她的臉變得蒼白,蒼白的透明。
鄭清楠站在孟可妍身後,呆呆的看著孟可妍,一句話也不說,其實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她的,可是看到她仰起的臉上盛滿了憂傷,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他只是安靜的注視著這張盈潤的臉一點點蒼白,像枝頭乾枯的花,只要有一陣風,就會零落而盡。他的心開始顫抖,他想將這個人摟在懷裡,替她擋住那陣風,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伸手。
許久後,孟可妍微微笑起來,蒼白裡閃爍著灼目的光輝,她歪歪頭,笑自己傻,從來這到個世界,她只一門心思的好好活下去,將自己漸漸習慣的淡漠都忘記了。就是這次丟了東西,她都不放在心上,她認為意外總會發生的。可現在,這些調查似乎指向一個模模糊糊的方向,她心裡有種不好預感,她覺得她會受傷,她的不安和悲傷又回來了。
孟可妍回頭剛想和鄭清楠說點什麼,卻被他眼底深深的憐愛震憾了,他就那樣凝望著自己,好像想將她放入懷裡,為她抵擋一切。她閃過一絲不悅,立即換上一張笑臉:想什麼呢?想呆了?從來都不喜歡的別人憐惜,不論對誰,她一直都認為憐憫是一種傷害,特別是別人這樣對自己時,她會反感到極點,可是,她不會表現出來。
鄭清楠回過神,也笑著說:在想你在想什麼?他將問題丟了回來,眼中的感情剎那間一閃而光。
孟可妍哼了一聲,暗罵狡猾,沒好臉的說:我在想……剛說到這裡,就聽到身後有人喊:鄭老闆,等一等啊!一個人從客棧跑了出來。
孟可妍看著漸漸跑近的小二,嘴角露出瞭然的笑,那小二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說:這個是你們丟的吧!他手裡,托著一錠小小的銀子,接著說:你們走後,我收拾桌子,看到桌後丟著這個,我想今天就你們來坐過,肯定是你們丟的!他嘿嘿笑著,還好你們沒走,要不我得跑鄭府了!
鄭清楠掃了孟可妍一眼,搖搖頭:不是我丟的,是你的嗎?他的神色怪怪的。
孟可妍向袖子裡一摸,叫起來:呀,我的銀子不見了!是我的啊!她表現得欣喜若狂:謝謝你啊!小二哥,你叫什麼名字,我請你吃飯吧!她真的很高興,住了數日後才被盜,小二的嫌疑本就不大,現在他拾金不昧,似乎不貪財,基本可以排除。
在下陶旺,店裡都都叫我旺兒!一看他就是個精靈人,句句回的也清楚。
孟可妍睜大了眼:逃亡?呃,旺兒,剛才忘記謝謝你了,這銀子就當答謝了!她一轉眼珠,又說:日後還有事麻煩你的!
陶旺笑起來:有事您吩咐,我做什麼都是應當的,這銀子您還是收回吧!我要是想要的話,就不送不出來了!他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你收著吧,回頭你再看到那兩人,記得給府裡送個信!孟可妍小試了一下,發現這個人很不錯,雖然也有別的原因,但這人很明顯不是特別貪財。
陶旺正要再推辭,鄭清楠說話了:你收著吧,別推了!賞你也是你的福氣!,他轉身對孟可妍說:這還是我第一回看你把銀子賞出去呢!他的笑,十分曖昧。
孟可妍一愣,狠狠瞪了鄭清楠一眼:你要說我小氣,你可以明說,不用拐那麼大的彎!她心想,不愛財,才是有病呢!
嗯,難為你替我省著,我謝謝你了!鄭清楠不依不饒,嘲笑的同時提醒孟可妍是在用他的錢,不用那麼小氣。
孟可妍沒理會鄭清楠,對陶旺說:你且去忙,回頭我有事先要找你!打發走了陶旺,孟可妍鄭重的對鄭清楠說:是,在你家,我用的都是你的銀子,可是,你仔細想想,我有沒有多用?那霓裳掙的錢可夠抵過我用的這些?說完,她不等鄭回答,就走上馬車,安安穩穩的坐在裡面。
鄭清楠呆了一呆,跟了進來,輕輕的說:一直以來,你都沒當我是你的人,對嗎?他現在才發現,這個嬌巧的女孩,堅持著怎樣的自立。
孟可妍淡淡的說:你是你自己的,不論如何,你都是你自己的,不會屬於別人,不僅是你,就連你的僕人,他們也自己的,你有了他的身,可他們的心始終是自己的。她好像在給鄭清楠解釋,又像是在向自己宣告。
說到這裡,她曖昧的笑著說:你是我的人?這話怎麼聽起來那麼……嘿嘿,不知道你的妻妾聽了做何感想!她隨口說著,雖然身在鄭府,但她從不過問鄭清楠的私事,因為她不想知道。
鄭清楠聽了前面的話,正要辯解,又聽孟可妍說了那樣的話,他面無表情的說:我還沒娶妻!然後,他緊緊閉上了嘴,雖然他有一肚子話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