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事情並不是很多,樂衣坊我找了個人幫忙,把主要精力放在黃安光的公司上。我像他一樣跟員工一起吃飯,一起為某個問題而爭執,一起分享每一份喜悅。一天下來累的躺下就不想動,但真的覺得很充實。
期間我又去看過一次黃安光,他開玩笑地說坐牢並沒有想的那麼可怕,反倒能使他靜下心來想很多事情。並一再叮囑我別太累了,否則他會內疚。當我告訴他王正和秀秀已經在臘月二十八結婚了,他愣了一會笑笑說:「那小子,終於讓人放心了!」
歐陽夏開始頻繁地出差,難得見她一面,總覺得她似乎有很多心事。問起來就說工作太忙,事情太多,父母希望她能回老家發展。我幫不了她什麼,只能安慰幾句,留意著身邊的男人,打算幫她介紹個對象。
三月十六號,離黃安光出監獄還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忙完公司的事情趕到樂衣坊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進去我就看見了坐在凳子上發著呆的林子傑,那種感覺就像針紮了一下,尖著嗓子就喊到:「你怎麼又來了?林子傑,馬上給我滾!否則,我以擾亂私人生活為由報警!」
幫忙的小妹看我一眼,走過來小聲說:「他等你好久了,說有要緊的事情一定要見你!我本想打電話告訴你,他不讓。」
「樂樂,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來打擾你……這個你看看……我媽不行了,她想見見你……她說我們林家太對不起你,臨死前想再見你一面,親口說聲對不起……」林子傑站起來,看我一眼從口袋裡掏出份醫院診斷書,聲音哽咽地說到。
我看著眼前那份寫著肝癌晚期的診斷書,只覺得有千斤重,不知道該不該答應林子傑這個請求。我根本就沒想過會有今天,也沒想過林阿姨這個時候想要見我!說實話我一點都不想再跟林家的人有任何關係,但面對一個對我不錯,又即將失去生命的人的請求,我能拒絕嗎?拒絕了我又能安心嗎?
林子傑收起診斷書,吸口氣聲音低沉地說:「你考慮考慮,要是不願意就算了,知道這樣很讓你為難,我會跟我媽解釋說你太忙走不開……我打算二十號回去陪她幾天,醫生說時日不多了。過完年就一天不如一天,還不知道能支持到什麼時候!」
我依舊沒有說話,看著林子傑佝僂著腰出去,內心糾結的像是被什麼東西揉成一團。
晚上打電話給歐陽夏,徵詢她的意見,她一聽就罵我有病,說林家現在跟我沒有任何關係,老太太是死是活關我屁事!要是我跟林子傑回去,就是腦子裡少根筋!沒準這一答應林子傑就會重新粘上我,以為我心裡還有著他!
歐陽夏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黃安光馬上就要出來了,我不答應他林子傑還能折騰幾天?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林阿姨對我的確很好,不管她見我是為了什麼,貌似我都應該給她這個面子。
一連糾結了三天,我又是丟硬幣用正反面來決定去還是不去,又是抓鬮,又是數路上遇見穿裙子的是單數還是雙數,十九號晚上終於決定去見林阿姨一面。我打電話告訴林子傑時,他高興的聲音都有些哽咽。
二十號晚上出發,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又轉汽車,然後步行一段山路,終於就快要進村了。初春的中原還有幾分寒冷,向陽的一面有些淡淡的綠色。高高低低的農田里有著忙碌的身影,看上去也別有一番風味。
此時我沒有一點心情去看風景,小心地走在狹窄的羊腸小道上。林子傑的家在半山腰,世代在亂石林立的峭壁上踏出一條小道,對於他們來說,已經輕車熟路,沒有絲毫擔心。但對我來說,還是有些心驚膽顫,真怕一個不小心人就像皮球一樣滾下去。
以前每次回來要走這段路時,林子傑都緊緊牽住我手,讓我靠裡面走。他說偶爾也會有人摔下去,尤其是小孩子調皮的時候。一般沒事,習慣了。我問為什麼不把路開的更寬一些,在峭壁上圍上護欄。他苦笑著說哪裡有錢去做那些事情,家家能吃飽穿暖就已經很不錯了!
這次到了這段最難走的山路前,林子傑停下腳步看我幾眼,伸手要接我手裡的東西。我沒有看他,逕直朝前走著。一路上都是這樣,我的行李我拿,不跟他說話,不多看他一眼,不跟他坐的很近。上車時我曾跟他說過,最好別惹我生氣,否則我可能半路上返回。他倒也識相,始終沒有做出什麼讓我不高興的事來。
走過山路就算是進了村,年輕的不是出去打工就是上山幹活,偶爾遇見帶著孩子的老人,林子傑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停下來攀談或者發糖,而是應一聲就急匆匆地往家趕,這更讓我覺得林阿姨的病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就快要到家門口時,好幾次來都見過面的趙大爺抱著孫子像是剛從林子傑家走出來,看見我們兩個呵呵笑著說:「傑子,帶媳婦回來了?難怪你家今天收拾的像過節似的?怎麼,要結婚了嗎?去年就聽你媽說過年結,這年都過去好長時間,也該結了吧?」
「結,一定結……大爺,這次回來有點急事,辦完就得回去。我就不跟你閒說了,改天再過去看你!」林子傑臉上露出絲尷尬,抓住我胳膊拽著就走。
我回頭看一眼疑惑的趙大爺,甩開他手嘀咕地說:「你家怎麼搞的,遮遮藏藏到什麼時候?我已經不是你們林家的媳婦了,總這樣有意思嗎?」
林子傑沒有說話,抬頭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家門,勉強笑笑,帶頭在前面走。
才剛一踏進大門,林子平就從屋裡走出來,吆喝著說:「來了?媽剛剛還說讓我到村口去迎迎,這不說曹操曹操就到!」
「樂樂,來了?累不累?快,進屋喝口水,我這就下麵條去!」林子傑的大姐林子花緊跟著出來,親熱地抓住我胳膊拉著往屋裡走。
我還沒開口,林阿姨就出現在門口。她雖然氣色沒有上次見的好,但看上去怎麼也不像是得了絕症的人!我回頭看一眼林子傑,隱隱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林子傑忙上前扶住林阿姨,急急地說:「媽,你不好好在床上躺著,下來做什麼?好點沒有?可真是擔心死我了!這不樂樂也跟著擔心,就一起過來看看你!」
「樂樂,你可來了……」林阿姨沒有理會林子傑,穩健地走過來,抓住我手握著,搖晃幾下滿面愧疚地說:「走,進屋,別見外,都自家人……我一聽子傑說你來看我,這病就好了一大半!阿姨有很多話要對你說,一會吃飽了好好睡個覺,晚上咱娘兩個好好說說!」
「阿姨,你的病不是很嚴重嗎?怎麼我看著沒多大事!」我的確覺得上當了,病危的人能像沒事一樣,的確第一次見到,於是就不客氣地問到。
阿姨看林子傑一眼,掩飾地咳嗽一聲說:「嚴重,醫生說嚴重……聽見你們回來我高興,再加上昨天晚上睡的塌實,今天就感覺跟沒事一樣……」
林子傑沒等他媽說完,就不耐煩地扶著她說:「快進屋吧!醫生說讓你好好在床上躺著,你這就下來亂跑,讓人怎麼放心的下!」
我心裡雖然很是懷疑林阿姨得絕症這件事情,但也不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責問。只好隨著眾人進去,勉強吃碗麵條,天色就已經暗下來。我看著林阿姨說:「阿姨,我只是來看看你,你沒事也就放心了!趕明天天亮就得回去,工作忙,走不開!」
「哪能那麼快回去?至少也該到我餐廳去,好好請你撮一頓!」一旁的林子平接過話題說到。
林阿姨看大家一眼,又和藹地看著我問:「你累不累?」
「不累!阿姨你要有事就直說,我明天真的要回去,一天都不能耽擱!」看著林阿姨的樣子,確信她沒有得絕症,叫我回來只是個騙局,所以說話也就不那麼客氣了。
「你們都出去吧,我和樂樂好好說說話!」林阿姨微微歎口氣,對大家說到。
林子傑看著我沒動,林子花拉他一把,一起出去把門關上。
屋裡的六十瓦燈泡已經用了好幾年,上面佈滿灰塵,光線有些昏暗,我坐在茶几前的小凳子上,林阿姨坐在老式沙發上,看我一會說:「樂樂,叫你回來沒多大事,就是想和你說說話!子傑對不起你,但他真的知道錯了!孩子是我生的,他爸不爭氣,從小家裡窮,性子也就有些怪。有時候愛要面子,但心眼絕對實誠!過年回來我氣的好幾天沒有理他,他跟我說媽我真的知道錯了,到現在為止,我就覺得樂樂最好!可我傷了她的心,你能不能幫幫我,我不想她就這樣嫁給不能給她幸福的那個男人!樂樂,再給子傑一次機會吧!知道錯了就不會再犯,男人年輕的時候誰不貪床上那點事?嫁給子傑總好過嫁個不瞭解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