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早上眼睛一睜，就看見王正正定定地看著我，揉揉眼睛甜甜地一笑問：「你沒有睡嗎？看我做什麼？」
「睡了，剛醒來……看你睡的很香，就想你在做什麼夢，夢裡有沒有我！」王正也是一笑，動了下就要翻身起來。
「別動，就這樣靜靜地躺一會……我什麼夢都沒有做，就只是睡覺！不過現在眼睛裡什麼都沒有，就只有你！哎呀，怎麼全身都這麼疼……」我忙拉住王正，才稍微一動，全身的肌肉就酸疼的難受。尤其是兩條腿，跟斷了一樣。
王正呵呵一笑，看著我重新躺下：「你比我好，至少胳膊不酸吧？我可是全身沒一處不酸的，胳膊被你壓一個晚上，又酸又麻，現在已經感覺不是我自己的了！」
我一愣，這才想起來整整一個晚上都枕著他的胳膊，笑著又往他懷裡湊了湊說：「就是要壓，誰讓你主動送我頭下面的？」
「時間不早了，都已經快要退房了，你不餓？趟趟還是起來吧，收拾下坐車去濟南。否則，我們的行程就該有變動了！」王正手起笑容，吸口氣說到。
「哪裡都不去了，就這樣去濟南是找罪受！再說也沒什麼好玩的，不就是個大明湖，我早就逛過了！我們再續一天的房，靜靜地躺著，說說話，聊聊天，然後明天晚上就回去！我還惦記著帶你去醫院，還惦記著我的店舖，事情多著呢！」我閉上眼睛哼哼一聲，摟住了王正的腰。
王正身子扭動一下，哄到：「好不容易來了就一起過去看看，再說你逛過不等於我逛過，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來！你以為這樣躺著就不難受了？越躺肌肉越疼，活動活動才會好！要想說話到火車上再說，有的是時間！我也惦記著你的店舖呢，趁熱開起來，爭取來年就能走上正軌有個好收成！」
我見王正不是說笑，也看著他認真地說：「那你要答應我，回去以後馬上去醫院檢查，然後好好休息，做我男朋友！」
「做你男朋友？樂樂，我……我合適嗎……的確需要起來了，都十一點二十了！」王正吸口氣，嘀咕著就要抽出胳膊起來。
「王正，我說正經事的時候你別打馬虎好不好？做我男朋友，和我一起經營樂衣坊！沒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只要我覺得你愛我我也愛你，就已經足夠了！」我爬起來看著王正的眼睛，緊緊盯住不放。
王正舔下嘴唇，呆了一呆下床，看著我說：「回去再說這事好嗎？我們真的要馬上收拾東西退房！」
我倔強地拉過被子蓋上重新躺下：「不，你不給我個確切答覆，我今天就賴在這裡不走了！有本事你把我丟下一個人去逛大明湖，再一個人回廣州！」
「你，都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行行行，答應你就是，真拿你沒辦法！」王正原地轉了個圈，看著我很不情願地說到。
「哈哈，你答應了，你終於答應了！」我顧不上身上酸痛，跳起來從床上直接撲進王正懷裡，抱住他脖子高興到掉眼淚。
王正哪裡想到我會直接撲過去，腳下搖晃幾下沒能站穩，連我一起摔倒在後面的床上。在慣性的作用下，我的下巴恰好碰到他鼻子上。就在我爬起來看著他那張驚慌失措的臉時，他鼻孔裡隱隱有東西在蠕動，在我的注視下緩緩流出，鮮紅而又刺目。
我看著那股鮮紅顫抖一下，笑容僵硬下來，心裡像有冰塊滑過，冷到了骨頭裡。
「啊……你碰到我鼻子了！鼻血？樂樂，快起來……」王正定下神來看著我吃驚的樣子，摸一把鼻子，滿手是血，一邊將其摀住一邊掙扎著推開我，翻身起來就衝進衛生間。
我呆在在原地過了約莫有一兩分鐘，慌張地衝進衛生間。王正正用冷水拍打著額頭，洗手盆裡的半盆水都被染成紅色，像大師即將揮筆做畫而精心調配的顏料。
「王正，王正你這是怎麼了？究竟怎麼了……你可別嚇我，怎麼了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碰你鼻子……對不起，對不起……我打120叫醫生來，你等等……」我看著那半盆水顏色越來越深，害怕到了極點，聲音乃至全身都顫抖著，哽咽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正又連著拍了額頭幾把涼水，將雙手高高舉起，仰頭看著衛生間的天花，喘著粗氣安慰我說：「樂樂，別怕，沒事，就是流點鼻血！別打120了，人生地不熟的，一會就能停，真的……我從小就有這毛病，鼻子一被人碰就會流血……醫生說是毛細血管破裂造成的，注意點問題不大……你別哭啊，你哭我靜不下心來，更不容易止血……我保證，以後絕不這樣嚇你，一定不會！」
我忙摀住自己的嘴，嗚咽著說：「我沒有哭，真的沒有……你別急，只是流點鼻血，問題不大……你不要說話，用嘴呼吸……沒事的，肯定會沒事！」
時間一點點流失，衛生間裡除了下水道偶爾傳來的水聲和王正的呼吸聲，就再沒有別的聲響。血依舊流著，一條毛巾已經染紅了半邊。我捂著嘴看著眼前這個曾經健壯的男人，感覺到了生命的脆弱和疾病的無情，同時有的還有一種絕望和心碎！如果可以替代，我真願意讓自己為他流血，而他為我流淚！我也暗暗下定決心，回去以後馬上帶他去看醫生。不管得了什麼病，我都要盡力挽救他的生命！因為我愛他，因為我想和他白頭到老！
「好了，不流了……這次怎麼會流這麼多……」過了好大一會，王正將手放下來，用手背抹抹鼻子，又吸了下確定不再流血，這才身子搖晃下走過去清洗。
我懸著的一顆心依舊沒有放下，上去從背後抱住王正的腰，從鏡子裡看著他帶著血漬的臉終於放肆地哭了出來：「你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普通的流鼻血不會這樣，絕對不會這樣！你告訴我，你究竟得了什麼病？！」
王正將臉和手洗乾淨，直起腰看著鏡子裡淚流滿面的我，轉身捧起我的臉說：「樂樂，別這樣！你哭的我心裡難受……你是個堅強出色的女人，那麼多苦難都挺了過來，怎麼忽然變的這麼脆弱？這可不是你的風格，是一般的鼻血，我不騙你！小時候有一次也是鼻子被鄰居家的孩子打了下就血流不止，後來暈死過去，把我媽嚇的當即癱倒在地上……好了好了，不哭了！等回去了我一定去醫院檢查，絕不會耽擱，怎麼樣？」
「王正，你知不知道剛才也把我嚇的要癱倒在地上？這跟經歷過的苦難不一樣！你流的是血，可對我來說流走的是你的生命！再這樣下去你的血會流完，而你也會從我眼前徹底消失！我不要這樣，真的不要這樣……我們馬上回去，一天都不耽擱，回去就去醫院！你要相信，現在醫學發達，只要肯配合，什麼病都能治好！」我顧不上去想以前是不是很堅強，當即拉上王正就走出衛生間，胡亂地收拾著東西。
「樂樂，別鬧了，讓我休息一會……你去再續一天房怎麼樣？順便買點吃的，我肚子餓了……我想好好睡一覺，真的覺得好累！然後我們就回去，也不去什麼大明湖了，總會有機會去！」王正疲憊地坐在床上，每睜一下眼睛，似乎都要費好大的力氣。
我看著他的樣子怎麼忍心拒絕，起身愛憐地過去扶他躺下，拉過被子蓋上問：「你確定不用馬上回去？不用去醫院看看？王正，王正，王正你千萬不能再嚇我！大風大浪我不怕，奸詐小人我不怕，可我就怕你這樣不停地流血！」
王正費力地露出一個微笑，抬手拂開我垂下來的頭髮，聲音微弱地說：「傻丫頭，什麼時候開始你也婆婆媽媽了？放心，身體是我的，怎麼樣我心裡很清楚！這會就是流的血多了點，頭有些暈，沒力氣，休息一下肯定能好！我還要幫你借到錢把貨進了，讓樂衣坊順利開張！放心，我肯定會去醫院，也肯定不會再嚇你！快去吧，弄點吃的來，什麼都行，我真的餓了！」
「你等我，我馬上回來！」我點點頭，鬆開王正的手進衛生間換上衣服，看一眼側躺著面對窗戶的他，輕輕拉開門走出，長長地吸口氣將想要流出來的眼淚逼回去，到服務台續了一天房，出門沿著有些凌亂的街道找到家飯店，要了兩個容易下飯的小菜和一份紅棗烏雞湯，又買了點紅塘，這才匆匆回到酒店。
王正保持著剛才我出去的姿勢已經睡著，發出輕微的鼾聲。我躡手躡腳地將手裡的東西放下，繞到他面前坐定，握住他乾瘦的手放到自己臉上，看著他的面容心頭又是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