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把使我們痛苦的一切統統除盡,還剩下什麼?——巴比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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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川,我有個請求。」秦北從醫生那裡回來後,想要進去看看妻子了,但是有些話必須得同曉川說。
「保密是不是?」曉川脫口而出,秦北點頭,「就我們兩個知道吧。」
「要想瞞過秦南恐怕不會那麼容易,因為也許需要手術。」曉川沉思著說。
「瞞一時是一時吧,我好好勸勸她,她現在情緒也很主要,如果不能走出來的話恐怕病情會惡化。」秦北眉頭深鎖,憂心忡忡,雖然這病現在看起來還不那麼凶險,但是現在秦南的情緒很不利於病情的好轉,心病難醫就是這個道理了。
曉川點了點頭,「若若那裡……」
「也幫我保密吧。」秦北說,「嗯,我也是這麼想。」曉川接過來,心裡想著該用什麼辦法,這對母女,誰都不是那麼好騙的。
「那先這樣,我陪你去看看腰吧。」
曉川擺手,「你進去看看南南吧,若若這邊你放心,我沒事,自己過去就行,你看能走路呢,沒大問題。」
秦北歎了口氣,「那我先進去了。」
「北……」曉川欲言又止。
「嗯?」
「對不起,一切都會好起來,現在最重要的是南南的病,其他的,我會處理好。」曉川現在心裡也很矛盾,但是他和若若的事肯定是要暫時放下了,至於未來怎麼樣,他不敢想,如何安撫若初,也是一個難題。
秦北看了曉川一眼,「謝謝了。」說完逕自走進了秦南的病房,他現在其實也是很脆弱的。
秦北剛剛進去,曉川才現出痛苦的表情,扶著牆壁一步步地往前挪動,還好他的腰問題還不大,曉川倒是很慶幸,現成的借口可以把若初留在身邊了,只是這段生活恐怕要不便了。
秦北回到秦南的病房,這個醫院裡在不同的房間既住著他的媽媽也住著他的妻子,秦北一下子感到自己肩上的擔子忽然重了起來,甚至讓他呼吸困難。
原來,這麼多年,他之所以能毫無後顧之憂地做他想做的事,全是因為秦南為他扛下了許多,家庭和秦氏,而這些不是應該都是他所分內的嗎?望著面無血色的秦南,一股愧疚和後悔的情緒深深地將秦北攫住,他坐到她的床邊,握起她柔軟無骨的手,靜靜地端詳著她,仔細看,原來她的眼角也有細紋了,秦北覺得他自己很愚蠢,難道面貌上沒有變化,就真的當人家一直沒有老嗎?
她也在和他一樣的走向衰老,她也在同年齡對抗,她也不再是那個仗著年輕就可以肆意揮霍生命的女孩了,即便她從沒說過累,可是他就真的不去設身處地為她想想嗎?難道因為她的從不抱怨,他就不該主動去替她承擔一些嗎?
想到妻子為了秦氏很晚還在批閱文件,文學網站也要耗去很多時間,平時還要照顧生病的母親,每次聚會她都要親自操持,結束後還得處理公事,秦北就忍不住狠狠地自責,還一直以為自己夠愛她,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去替她分擔什麼,有的時候即使心疼,只要秦南笑著說不累,他就真的當她不累……
「是,曉川把我送來的嗎?」秦南睜開眼看到了憂心忡忡表情如喪考妣的秦北,想了一下,方纔還在和曉川談話,現在這個地方,不用猜也知道是哪裡。
她掙扎著要起來,眉頭微皺,曉川幹嘛把她送來這裡,還找來秦北?
「你躺下。」秦北剛要回答,看到秦南要起來,忙用手按住了她。
「這是做什麼,我還有事呢?」這個時候秦南怎麼能躺得住,工作,不是因為敬業,而是可以讓她暫時忘記煩惱心裡好受一些,這樣躺著,人會絕望的。
「什麼事也沒有你的身體重要,秦氏你不用管了。」秦北斬釘截鐵地說,他不會再讓她去衝鋒陷陣了,她做的已經夠多了,他要讓她以後的每一天都輕輕鬆鬆健健康康的,如果可以的話,想到那個還不知道良性或者惡性的結果,秦北就忍不住心驚膽戰。
秦南知道秦北的脾氣,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北,我生病了嗎?」試探著問,因為秦北的樣子也實在是讓她心裡沒底。
「啊,當然啊,你又不好好吃東西,又不睡覺,不生病才怪呢,低壓還不足40,你給我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想了。」秦北將目光轉向床頭,故作輕鬆地說,他還沒法做到看著秦南的眼睛說謊。
「那曉川呢?」秦南對這個說法還比較認可,因為她只是感覺頭有點暈,倒沒有別的不適,發現一側手背上正在輸液,應該是營養液了。
「把你送到醫院就走了,讓我好好照顧你,別想那麼多了,好好睡一覺,等你身體好了,工作也放一放,咱們旅遊去。」秦北說的是真心話,因為他發現現在什麼都沒有他們兩個能在一起重要了,他只想一直陪在他身邊,什麼也不做,方才秦南沒有醒來的時候,他甚至已經在考慮辭職了。
秦南白了他一眼,「別說傻話了,我下午有個會,一會你把我送到公司去。」
秦北二話沒說掏出手機,直接撥給秦南的秘書通知會議取消,秦南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北,你不知道那個會議,很重要的……」秦南一著急就開始氣喘吁吁。
「什麼也沒有你的身體重要,我說了,秦氏的一切你以後都不要操心了,身體要緊。」
「除非你讓董事會把我辭了……」
「我會的。」
「你……」秦南氣結。
「南南,難道你不想我們好好的一起過下半生嗎?我們浪費了很多時間了,為了工作,為了家人,為了子女,我們一直在拚命,到頭來呢?像你這樣病倒?值得嗎?反正我不許了……」方才秦南沒醒的時候秦北想的很明白,所以說的也很堅定。
秦南想要搖頭,卻因為頭暈而作罷,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我們現在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等你好了,我們就出發,你什麼也不要再操心了,知道嗎?」
秦南輕輕地扯動了一下嘴角,「說這些做什麼,我們還沒到可以養老的時候呢,公司怎麼辦?媽媽怎麼辦?孩子們怎麼辦?你送我去公司好不好?」秦北說的何嘗不是她所嚮往的,可是在她看來那也不過是秦北一廂情願孩子氣的奢望罷了,她還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能放下一切,她不是皇后也不是公主,她需要不停的轉動,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家庭的,社會的。
「想放就一定能放,我說了公司不能去,你死心吧。」秦北的臉沉了下來,秦南無法領會他內心的痛苦和焦慮,但是看秦北的表情不是鬧著玩的,「好吧,那我想回家,可以嗎?或者,我去看媽媽,行嗎?」秦南試探著要求道。
秦北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等你輸完液,我問問醫生,如果可以我們就回家。」邊說邊不自覺地用手撩開了秦南額頭上的碎發,動作輕柔,秦南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秦北的表現很反常,不過她也可以理解為他過於緊張自己,從孫苗的事情發生後,秦南覺得他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關心自己了,一時間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曉川找雜誌社的屬下幫忙才順利回到了家,若初正在家裡焦急地等待結果,她很希望爹地能說服老媽,儘管知道這個希望現在來看還很渺茫,同時對於爹地自己去見媽媽,心裡又有點不舒服,畢竟兩個人有曾經的另一層關係在,若初也極力說服自己不要那麼狹隘和自私,但是作為一個女孩子,對於自己的愛人去見老情人,心裡一點都不介意也不現實,尤其是在看到曉川那麼介意秦南後,若初心裡不自覺地升起了一股隱憂,具體是為什麼,不得而知,於是她不得不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可是堅持到什麼時候,什麼程度,她一點打算都沒有。
「亨伯特,你這是……」門一響飛快地開門,若初還納悶曉川有鑰匙為什麼不自己開門,看到曉川被「鏡像」的一個員工架著,若初認識那個人,只是因為離開了一段時間,一時想不起名字,而那個員工見到若初也是吃了一驚,這就算是正式向「鏡像」宣告兩個人在同居了,不過若初也不介意,還是大大方方向這個同事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將門給他們兩個讓了出來。
「亨伯特,你?」送曉川回來的人將曉川安置在了沙發上就離開了,若初忙繼續問道。
「看來,需要你照顧我這個老弱病殘一段時間了,你看我,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了,就當提前預演我老了之後的狀況吧,怎麼樣?」曉川笑著說,故意把情況說得誇張了一些,其實他自己也能回來,找個人送是為了體現嚴重,也為了能將若初留在身邊,曉川明白秦北不想讓若初知道既為了秦南也為了若初,如果若初知道秦南生病肯定又會把責任全扛到她自己身上,看上次袁靜淑就知道了,他也不想看她精神負擔那麼重。
若初狠狠瞪了曉川一眼,「快告訴我怎麼弄的,怎麼這麼不小心?」
「沒事,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給你添麻煩了,呵呵。」
「那,見到我媽沒?」
「你看我這樣怎麼見啊。」曉川撒了一個謊。
「那有沒有看過醫生?」
「嗯,沒有大礙,開的藥都在那邊。」曉川指了指一起拿回來的一個大袋子。若初這才放下心。
「你不會,嫌棄我吧?」曉川故意做出一副可憐樣。
「你說呢?我不走了,從今天開始,我住在這邊照顧你,直到你好起來為止。」若初不容置疑地說。
曉川暗自舒了一口氣,不過想到秦南的狀況,心又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