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北的門前站了一會,秦南歎了口氣,突然很想和他說說話,但還是沒這個勇氣,無力地推開自己的房門,而秦北的房門也同時打開。
秦北出現在了門口,秦南一驚,怔怔地看著他,秦北的面容清瘦了許多,眼眶有點塌陷,眼睛裡有些紅絲,手上還拿著半隻燃著的煙,見到秦南,他沒有說話,而是吐出了一個大大的眼圈,等煙霧散去的時候,秦北的表情在秦南看來突然有些滄桑,見他沒有話說,秦南轉身回自己的房間,他那神情和面容牽動了心裡最柔軟的那根神經。
「你在我門外站多久了?」秦北啞著嗓子開口,秦南停住,沒有回答。「你沒有話對我說嗎?」秦北吸了一口煙,透過煙霧瞇著眼睛看著秦南的側臉。秦南咬了咬嘴唇,這麼多天,想說的話何止千言萬語,可是這一下子叫她能說什麼呢?
「你考了第一名。」秦北沒頭沒腦了說了這麼一句,秦南轉過頭看向他,好像沒聽懂他說的是什麼,也好像是在求證。秦北點了點頭,「總分全系第一名,你可以選擇任何一個導師帶你。」秦北的表情平靜,好像這早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秦南點了點頭,「謝謝你告訴我。」雖然表情看起來平靜,但還是很吃驚,之前她已經知道了公共課的成績,還比較理想,專業課卻是沒有什麼把握,甚至沒抱太大希望,現在秦北告訴她是第一名,要不是秦北的樣子不像是在騙人,她根本就不會相信。
「你,當初答應我的,還算數嗎?」秦南想起了秦北說過的話。「什麼?」秦北挑挑眉,不懂秦南指的是什麼。
「就是,只要我考進前五名,你就……」秦南可是記得很清楚,並且一直當成努力的目標。「你現在是第一名,可以任意選擇導師。」秦北覺得應該讓這個傻孩子明白她還有這個特權。
「哦,是的,我只是想知道你說的還算不算?」秦南執拗地想得到他的答案。「當然,我也在你的備選之列,這是我的榮幸。」秦北回答。
「謝謝,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去讀,你會不會怪我?」秦南知道還有更難的一關需要過,這比要她拿第一名更沒有把握。秦北眉頭糾結到了一起,看了秦南幾秒鐘,冷冷地說:「當然,你有這個自由。」轉身回房,將秦南留在了原地,眼睜睜地看著秦北的房門在她面前合上。
頹然地躺在床上,秦北方才轉身離去的樣子揮之不去,他那表情是對自己失望了嗎?自己又何嘗不希望能隨心所欲地去做喜歡的事,可是,可以這麼自私嗎?秦南不知道怎麼將這件事告訴秦氏夫婦,她害怕看到他們對自己失望的樣子,那無異於恩將仇報,可是就這麼放棄嗎?又不甘心,一直以來的目標終於達到了,但還是不敢去奢望。
還有秦北,他的疏離,他的琢磨不定,他無端的憔悴,都會牽動秦她的每一寸神經,只是此時她還沒有發現,其實早已情根深種,其實不知不覺間,已將對方刻進生命,自何時起,無從考證。
輾轉反側的秦南,無端地想起了**《虞美人》中的句子「夜長天色總難明,寂寞披衣起坐數寒星」,她並不認為**是文人,但卻突然對這首詞有了共鳴,於是,像平時失眠時常常做的那樣,起身轉移到寬大的窗台上數星星。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她是在想念著,多麼奇特的想念,對方竟然近在咫尺,可卻感覺離自己越來越遠,他曾經離她那麼近,是那麼近距離地靠近自己的心,而如今,形同陌路,卻不知道該怪誰。
如果有勇氣,如果足夠勇敢該多好,這樣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這麼糾結,不用在淒冷的夜晚熬過長夜,都說希望是清醒的人在做夢,但是,這希望不是他曾經給過的嗎?不然,自己怎麼會容許自己無端地陷落,無法超生?每一顆星星都在固執地堅守著既定的崗位,千年不變,秦南仰望著它們,想像著是不是每一顆星星的背後都有一個動人的故事,不然它們怎麼可以這麼長情?
對面房間投射在地毯上的些微光亮終於黯淡,秦南明白他終於將長夜留給了她一個人,只是她不知道,在只隔兩道門的另一個房間,也有一個人同樣在仰望夜空,他所承受的折磨一點也不比她少,甚至更多。
一個個的煙蒂將水晶煙灰缸填滿,直到再也找不出一支煙,能慰藉他此時的渴望和無望。和秦南比,他此時更瞭解自己的感情,而正是因為這樣,更要遠離她,他搞不清在別墅廚房裡的吻她是否出自心甘情願,但僅僅是為了曉川,他也應該退出不是嗎?何況,他們還有過君子約定。
這一刻,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