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歌根據小毛提供的地址趕到怡景花園，暖氣撲面，全身凍僵的皮膚都好像活了起來，被風吹紅的臉也立刻恢復了生機。很自然她又被那幢樓的物業攔住，像犯人般盤問了好一陣，最後用身份證抵押才肯放她進去。
和她一同走進電梯的還有幾個人，不過都自顧自安靜地靠著扶手，並沒有先前擔心的那種沒完沒了的彼此打量。電梯速度很快，她仰頭看著紅色數字快速地跳動著，心跳也不自覺加速。
走出電梯，完全獨立的門戶各自在拐角處，互不相干，誰都挨不著誰，剛一起出來的人也只是匆匆走開，各自走進自己的天地，關上門一點痕跡都不留。她都懷疑，別說生病了，就是在裡面老死了都沒人會發現。高級公寓區的設計比普通公寓除了豪華外，更冷漠。這麼想來她又學起阿Q精神，雖然自己租的公寓不認識但至少還能輕笑點頭，即使只有短短的幾秒。
急急跑到門口，剛準備按門鈴的手指又縮了回來，一直掙扎著要不要進去。不是說好不要見面了，不是成了陌生人了嗎？她可以裝做聽不到看不到想不到，離他們遠遠的，就像回到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面的那個時候，只不過回到了起點。
麥歌跑回了電梯，快速下樓，低頭心事重重地經過物業。
「喂，等一下，你的身份證。」
麥歌這才回過神來，去登記處拿回東西。
「你見到他了嗎？人在不在？剛也有個女的來過，讓我把這些藥交給他，說是病得很嚴重。」
「你知道她是誰嗎？」
「應該是女朋友，經常來這裡。」
「哦……」
「你準備走了麼？本來還想讓你帶上去。」
「哦，我去給他買點吃的，等下回來。」麥歌撒了一個謊。她覺得最近不光是騙自己，還學會了騙人。
「那好吧，還以為你忘了拿回身份證，等下我們要交班了，我把東西擱這了，你回來的時候就幫他帶上去吧。」
「好的。」就算是看望病人吧，最後一次。她默默地對自己說。
她緩了緩勁，索性到附近的超級市場買了些食物又折了回來，剛才的保安果然已經交代了其他人。這次她毫不猶豫地就按了門鈴，她醞釀了很久，準備給他一個最自然的笑容。
過了好一會裡面才有動靜，她把耳朵湊近了門上，想聽清楚到底是什麼聲音。剛一側耳，肖諾便開了門，她手上沉重的東西瞬間「彭」的一聲都落在地上。
眼前的人，扶著牆站立不穩。才一個晚上不見，就虛弱的整張臉都蒼白的毫無血色，用手扯過的頭髮看起來亂糟糟，但額前的發還是順服的耷拉著。顯然，看到麥歌，肖諾有些詫異，一時反應不過來，既驚又喜，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麥歌像做賊似的慌慌張張解釋道：「呃，那個……我……給你買了點吃的……」
肖諾舒心地笑了，連笑容都那樣吃力，但卻足以讓人融化在他的溫柔中。
「來看我需要那麼多理由嗎？看到我有那麼緊張嗎？我又不吃人。」
「還有力氣跟我吵架，看來病得並不重，小毛謊報軍情，我……」
「麥歌，我還真怕見不到你了……」肖諾的眼裡有晶瑩的東西在閃爍。
「……」
什麼都沒想，麥歌把手貼在他的額上，傳來火燙的溫度。
「燒成這樣，你沒吃藥嗎？」
「藥沒了。」他無所謂地回答，有點孩子似的耍賴。
「吃了飯了麼？」
他扯了扯笑容搖搖頭。眼前的他，虛弱的就像是被風一吹就到的嫩柳。
「你先去躺著，等下填個肚子再吃藥。」
麥歌扶住他，習慣性低頭尋找可以換的鞋子。
「找鞋吧？我不喜歡在家裡穿鞋。」家裡沒有拖鞋。肖諾扯了扯嘴角笑起來，也很吃力。
也是，一年四季恆溫的房間不赤腳就太對不起自己的腳了。
門還沒有完全合上，鞋子也胡亂甩在門口，扶著他慢慢地走到床邊。麥歌替他蓋上被子，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閉上了眼，習慣性地皺了皺眉，看樣子是病得不輕。都已經習慣了那個活躍的肖諾，突然變得那麼安靜脆弱，是真的有點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