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沁的心突然咯登了一下，不過還是繼續用刷子掃過她的臉，很平靜地繼續說下去：「那天他在約定的地點等了你一夜，我們就是在那一天認識的。」思沁的語氣很淡，話語中根本感覺不出她的情緒。
「麥歌，老實回答我，如果你當時收到了小紙條，會去嗎？」
思沁真誠地望著她，眼裡閃著滿滿的淚光，是在期盼著什麼嗎？她能說出實話嗎？
「不會。」她對自己撒了個謊，也對所有人撒了一個謊，但能讓大家都幸福。肖諾說得沒錯，有些過去的東西就讓他過去。
「思沁，都已經過去那麼久的事情了，而且你和學長都已經結婚了……」她看到思沁將信將疑，繼續補充道。
「麥歌，你知道李明當時多麼瘋狂的喜歡你嗎？他連結婚那天喜筵上都說喜歡你，那不是他的醉話，是真心話……」
麥歌的腦子突然被電閃雷鳴轟了一般懵起來，這是什麼狀況？她沒有比現在更清醒地時候。思沁為什麼要說這些？
「都過去了，小紙條是不是到我手中都一樣。」
「不一樣！」在外面聽了許久的李明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把她們兩個都嚇了一大跳。
「雖然我和思沁也過得很幸福，但你可能不知道我那時候是怎麼過來的，而你，不也是一樣嗎？」
思沁迎上去，右手緊緊握著他的，兩人十指相扣站在她的面前，像是刑前的一次大審判。
「我什麼都沒變。」
李明另一個手「唰」地抓過她的手。
「你沒變？你沒變為何還帶著我送的手鏈？」他又突然放開了手，「不要否認，那片四葉草是肖諾幫我找到的，絕對錯不了，還有這身衣服，也是肖諾根據你的風格設計的……」
他繼續說著，不自覺加重了語氣，似乎說話的重點不是之前的。
「本來是要在學校舞會上送給你的，但最後我的告白失敗了，衣服也一直留在他那裡……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一次會讓你穿上。」
「肖諾……」而她的腦神經似乎只能接收到李明前半句話的意思，甚至無法理解李明在這個時候提起肖諾又是什麼意思。
她的記憶往回拉開去，難怪肖諾當時那麼固執地從金若依手中奪回那條手鏈，這一次又莫名其妙地看著衣服說了一通話……
如果收到了紙條，她就不會聽肖諾的節目，就不會迷戀那個聲音，就不會有接下去的事情，更不會有現在。似乎並不後悔那張紙條的不翼而飛，她第一次冷靜下來感受到，其實一直以來她所經歷的都是有價值的，儘管那麼深的痛過，傷過……
麥歌的手從李明的手中抽離出來，手腕還能感覺隱隱的痛。
「你說得沒錯，會完全不一樣，假設我們會在一起，然後也不排除會分開的可能，最後成為最熟悉的陌路人……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麥歌的大腦早已停止了運轉，羅列了一個蹩腳的假設。李明和思沁像看著外星人一樣看著她。
「我喜歡現在這個樣子，和你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而你，可以和思沁相愛在一起……不是很好嗎？」
彷彿在剎那間她就走出了長久以來自己編織的一張理不清的大網中，當年很殘酷的錯過，那麼多年痛苦的遺忘，回過頭去才發現，傷口已經隨著時間慢慢地彌補完整了。
那是每個人都會有的一段青春期美好的愛情故事，淡淡的，酸酸的……
麥歌匆匆走出洗手間，混在人群裡站了一會，便又悄悄退出，慌忙間來不及穿上外套就跑到了外面，很自然地打起了冷戰。看著屋內嘈雜的人群她不想進去，更不想見到熟悉的人，她逞強地走到了游泳池邊，雙手抱胸瑟瑟發抖，或許這個時候她確實需要這種寒冷能讓自己徹底清醒。冷的不至於疼痛。
李明眼睜睜地看著麥歌消失的方向，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似乎那個很軟弱的學妹正在慢慢長大，不需要任何人的庇護就可以做得很好。他不禁緊了緊握著思沁的手，與她相視一笑。思沁體諒地回應著，只有她最明白，這個笑容有多苦澀。
「還是忘不了嗎？」肖諾安靜地站在麥歌的身後，為她拿來了外套蓋在她的身上。
麥歌一隻手拉住外套，一隻手慌忙抹淚，但太多了已經來不及，差不多鋪滿了整張臉，鹹鹹地留在唇邊。她轉過頭驚訝地看著肖諾。「什麼？」
「臉上不是都寫滿了悲傷了嗎？」
「你以為我是因為學長哭嗎？」麥歌轉過身，與肖諾探究的雙眼對視，淚珠還在眼眶裡滾動，嘴角上揚，艱難地留下一絲笑容，「這一次，你錯了。」然後又回轉身向遠處望去。
錯了嗎？出乎意料，肖諾沒有和她爭辯，也沒有進一步確認，而是雙手插袋，很自然地站到她的身邊，輕輕地點著腳，不知道望向哪裡。
「愛，或許不是追逐，而是真實的存在。」
「真實的存在？」麥歌茫然地看著他認真的側臉。
「嗯，是能輕易感受到的真實。」
「肖諾，你很早就認識我了吧？」所以他才會一次次幫她吧。
「李明都跟你說了？」肖諾看了看她，眼角也露出了笑意，「我很早就知道有一個女人，李明愛著的，也看過她的照片，不過最近才知道那個女人就是你。」
麥歌提起右手，輕輕地放在胸前的玫瑰上，彷彿周圍都長出刺來，扎得她渾身都疼。
「第一次從照片上看到你，坐在鋼琴前，就是剛才那架鋼琴，很安靜，很陶醉……但是穿著一件很隨意的休閒服，坐在鋼琴前很奇怪，那時候腦袋裡就想到這個女孩子穿這件衣服會很美……」肖諾指了指她的衣服，嘴角的笑意加深，漫延到眉梢，「不過要不是李明認識的設計師，是無法達到這種效果的。以為這件衣服永遠都不會出現了……」
「小紙條，那張小紙條去哪了……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愛他嗎？……」麥歌情不自禁地說出了疑問，說得很平靜，就像說得不是自己的事情。她並沒有打算得到他的回答和安慰，只是憋在心裡讓她渾身都不舒服。
麥歌的淚再次肆意地鋪滿了整張臉，沖洩出了她這麼多年的委屈與痛苦，一滴滴地落在手上，從指縫間湧出，染透了胸前那朵血紅的玫瑰。
肖諾皺了皺眉，心疼得想要擁她入懷，雙手卻懸在半空中攢成了拳，又悄悄地放了下來，靜靜地等著她平靜下來，只有空氣凝固了般的沉默。
「麥歌，相信緣份嗎？」
麥歌深吸了口氣，慌亂地擦了擦淚，等待肖諾繼續。
「李明手鏈的四葉草是我找的，李明送你的禮服是我設計的，蘇倫送你的手機也是我買的……」
「你想說什麼？」輕輕的啜泣持續不絕。
「我想說……」肖諾一臉嚴肅，慢慢靠近她，溫暖的氣息撲在臉上，看著麥歌的臉頰又慢慢爬起了兩團紅雲，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我想說，你這輩子是注定要被我欺負了。」
麥歌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了幾聲，在肖諾不堤防間，她瞅準他難得一穿的珵亮的皮鞋，抬腳就往上狠狠踩了下去。
「啊……」肖諾跳了起來，悶聲慘叫。
麥歌趾高氣揚地走開，留給她神氣的背影，可沒走多遠，腳一崴，她咬牙忍住，皺皺眉看了眼鞋跟，確定沒斷，她才放慢了節奏，幾乎一步步挪到了門口。
每一幕都落入肖諾的眼裡，他收斂了笑容，微微蹙眉，只是看到她崴的並不嚴重，才轉回頭看向遠處，眼神不知道又飄向了何方，一切都是那樣飄忽不定，唯有心的某個角落被什麼東西啃噬的傷痕纍纍。
麥歌，我該拿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