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長戀歌 第1卷 第四章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揭開了沉沉的夜幕,熹微的晨光帶著濃重的霧氣。週六依舊趕著不和諧的步伐如約而至。

    麥歌微微睜開眼,最近反反覆覆的噩夢讓她疲憊不堪,瞥了一眼時間,等待著睡意重新襲來,還可以補上1小時。

    肖諾沒有早起的習慣,每晚主持完《諾言時間》,他還是需要繼續第二天節目的準備,直到黎明開始他才進入夢鄉,一覺到中午,他常自嘲,退休一定寫自傳,就叫作《白天睡覺的男人》,沒準仗著特立獨行的標題一炮而紅。

    肖諾連做夢都在歎息週末的安排,好不容易碰到個輪休,臨時跑出了電視節目錄製,捧場挽救收視。前一晚又忙活到凌晨4點,再加上感冒讓他渾身都酸痛,現在能拖一分鐘是一分鐘。他轉了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陷入沉睡,直到床頭的手機恨不得把他的桌子給震出個窟窿不罷休的架勢振動起來,他才不情願地把左手伸出被窩,顫悠悠地在床頭摸索了一陣。一接通,電話那端高分貝的緊急求救聲完全趕跑了他所有的睡意。

    「該死的,資料都在我這,我馬上過去。」他雖然貪睡,但也沒有遲到的習慣,更何況一大幫人正十萬火急地等著他的資料。

    牆上的時鐘穩穩地指在7點30的方向,以他微積分滿分的腦袋精確計算,萬無一失的合理統籌安排,再加之長期嚴格的實戰「訓練」,扣除所有紅綠燈的時間,排除路上有可能發生的種種不確定性因素,7點50絕對可以趕到電視台!一切就緒,完全可以慢條斯理地按部就班。

    微弱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隱隱地晃動著,讓整個房間都明亮起來。肖諾在鏡子前整了整衣衫,抓過車鑰匙就快步走了出去。

    細雨纏纏綿綿一個禮拜,終於在週末放晴,「托福」諾言週一的《西雅圖不眠夜》,結果一個禮拜都置身於西雅圖的感覺,這雨說下就下說停就停。麥歌穿上唐子非慷慨救助的一身昂貴行頭,像身上某個「零件」出了問題,渾身不自在,黑色的漆皮鞋子能照出整張抽搐的臉來。

    天雖放晴,但正在修整的灰黑色路面還是坑坑窪窪地積滿了水,像一面面油光發亮的大鏡子。麥歌一路回著唐子非的短信,一邊踮著腳小心翼翼地繞著水坑。重新翻了時間,離8點還有整整一刻鐘。10分鐘的路程正好解決早餐問題,還在猶豫要不要進超市找點吃的,超市自動門就已感應開啟,兩位漂亮的小姐「歡迎光臨」的聲音鑽進了耳朵,標準的90度鞠躬獻上,她只好不自然地撓了撓頭,強裝歡顏地跨了進去,還不忘向她們回了個45度鞠躬。

    付了錢,啃著熱乎乎的麵包出門,剛在公交站點坐下,一輛銀色奧迪從他眼前呼嘯而過,濺起了滿身的泥水。

    「**6288,該死的!」罵歸罵,也不忘站起來記下車牌號。

    麥歌心疼地看著手中香噴噴的麵包,才咬了一口就沾滿了泥,低頭看看重點保護的鞋子也早已失去了光澤,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乾淨的。時時留心,處處注意,還是被「潑」了滿身泥,真是越想越懊惱。恨恨地罵著這輛沒有公德心的車,還有開著沒有公德心車的混蛋司機,那麼大的水坑,怎麼就不曉得放慢速度。

    路口紅燈處,肖諾從視後鏡隱隱約約看到了遠處有個人好像盯著他的車,速度太快,沒看清,前方已經轉成綠燈,來不及思考,轉彎加擋,飛馳而去,老遠就看到了小毛站在電視台門口焦急地張望著。

    小毛看到肖諾的車毫釐不差地在他的面前緊急剎住,終於露出了笑容。

    「得,我服你了,又是準時到達。」

    肖諾從駕駛室走出來,把資料連帶這信封交到小毛手上,才注意到銀白色的車身全是斑斑點點的泥土。

    「喲,肖諾,給你愛車洗了泥浴了,你那飛車估計誰又遭殃了。」小毛接過資料還不忘繼續調侃著。

    「不至於,對我車技還是自信的,就算喝醉了也絕對撞不到人。」

    「比被你撞了還冤,你看前面的水坑了沒,不減速,刷一下,是不是會讓很多人鬱悶。」

    看著小毛手指方向的低窪處巨型水坑,肖諾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突然腦中浮現出車一碾過污水飛濺的場面,還有那個模糊的身影,難道真是?路上的小插曲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總算沒耽誤時間。

    「啊湫……」莫名其妙連著兩個噴嚏。

    小毛似乎突然忘記了時間,還是不死心地挖苦著。「看吧,一個噴嚏代表想念,連著兩個就是被人罵了。」

    「我感冒,笨蛋。」

    肖諾無奈地搖了搖頭,乘他不備抽出剛交到他手裡的資料,像旋風一樣從他身邊跑過。

    麥歌用紙巾擦拭了好幾遍身上的星星點點,再怎麼用力,還是留下了深深淺淺的泥痕,只好悻悻地回去換衣服,路人不時投來的異樣目光在她身上游離著。她邊走邊詛咒那個無良司機,唸唸叨叨一刻都沒停歇下來。她發誓要再讓她看到這輛車一定打得它「滿臉開花」,還得讓它的主人滿地找牙,順便再讓他給報銷10元的冤枉打的錢。心裡的小算盤打得辟哩啪啦響。不過換回自己休閒的衣服球鞋,一身輕鬆,早穿上這套老早就靈活躲閃開了。

    「如果你因什麼外在的事物而感到痛苦,打擾你的不是這些事物,而是你自己對它的判斷」。她想到了昨晚諾言在節目裡所說的《沉思錄》中的一句話,突然覺得很可笑,難道她現在的痛苦是來源於對它錯誤的判斷?莫非錯的還是我的不夠寬容?阿彌陀佛,她覺得自己在清心寡慾的廟宇關上幾年,吃上幾年素食,估計都很難達到這種境界。

    她緊趕慢趕跳下出租,衝進了電視台大廳,偷偷瞄了一眼大廳正牆上的時鐘,8點15分。

    謝天謝地才遲到15分鐘。她長長地吁了口氣。

    暗自慶幸了下,興沖沖地繞過總台,卻被一個手拿著警棍的保安擋住,任何解釋不聽,硬是讓出示工作證。不就是張「狗牌子」嘛,哪那麼多事。她不厭其煩的一遍遍對著那個已上了年紀的保安解釋,而他充耳不聞,由解釋上升到了爭吵,雙方僵持中,麥歌的餘光正好瞥見了一輛車,銀白色,車身全是泥水。

    沒錯,就是這輛。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麥歌突然怒目圓睜,嚇得保安哆嗦了一下。

    這時,肖諾正好交待完事情下樓停車,帥氣地跟保安打著招呼:

    「秦師傅不好意思啊,剛來不及把車停車庫了。」

    好熟悉的聲音,深沉,磁性,微微鼻音,諾言?

    這是麥歌的第一反應,但馬上予以自我否認,瞬間的恍惚,忘了尋找聲源的方向,只是感覺身旁突然被帶起了一陣風,伴著空調乾熱的溫度吹拂在臉上,眼前保安的臉也變得和善了幾分,對來人和顏悅色地說道:「沒關係,要沒時間就先放這吧。」

    麥歌突然想到了只有一個人可以證實她現在的身份。「我讓『公鴨嗓』直接跟你說吧。」麥歌急著掏手機,看著一楞一楞的保安,她好心糾正著,「不是不是,我是說你們這的一個編導……」完了,那個人叫什麼來著?

    剛掏出手機,兩個人像約好了般,「公鴨嗓」先了一步撥通她的電話,一遍遍核實下,保安才讓她出示身份證登記後很不情願地放了上去,那手續估計比進美國白宮還要複雜。

    那輛泥車看來暫時是無法追究了,只有等過會下來肢解。放行後,麥歌還不忘三步一回首地留意泥車,望著遠去挺拔的背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總感覺與某樣東西那樣匹配。

    把車停在正門前的人,果然沒有什麼道德可言。麥歌暗忖著,越來越堅定替天行道的「報復」計劃。

    而接下去瞥到的驚人一幕,讓她把心中剛剛延伸出的暫時寬容硬生生打壓了下去,重新被怒意佔據,那個男人竟徑直朝那輛車走去,嘀的一聲,順利開了車門,接著傳來發動機的聲音,車子緩緩移動起來,一點點露出了車尾化成灰都記得的一串數字——**6288。

    那輛車是肇事車,那麼毫無疑問,他,就是那個肇事者!麥歌像頭憤怒的公牛完全失去了理性,準備朝那輛車的方向飛奔過去,不料又被那個保安生生攔住。

    「麥小姐,你要去哪?15樓已經來催好幾次了……」

    無奈,這一次麥歌被死死攔在門內,瘋狂的衝動又被拒絕在體內,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罪魁禍首在她眼皮底下揚長而去。

    周圍進進出出很多人他都不聞不顧,就是認準了她,難道他的存在只為了攔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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