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之人慢慢走到南宮少爺酒桌旁,大手一揮,沉聲道:「你等到別處用飯,給大爺騰個位置!」
「你!」南宮少爺眼睛一瞪,便要發作。但見那為首的官兵眼中厲色一閃,嚇得南宮少爺趕緊閉口,帶著恨恨的表情,不情願地挪到稍遠些的空桌。
「小二,上酒!」一個官兵高聲叫喊。
「來了,客官!」隨著喊聲,一個身形高大頎偉、面目周正,看著極為機靈的小二跑上前來,陪著笑臉道:「幾位官爺有何吩咐?」
為首的官兵喝道:「休得囉嗦,儘管將酒樓中所有的美味給大爺弄來!」
小二一怔,旋即,忙點頭道:「是,大爺稍等,小的去去就來!」小二唯唯諾諾,急忙向內跑去。但轉身之際,雙眸之中卻是一閃厲色。
巧玲見官兵如此,其實早在官兵進來之際便感到厭煩。但見官兵如此兇惡,不由感慨萬千。唉!此際看來,闖王義軍確比官兵好上一些。天下紛亂,戰火四起,乃是綱紀崩亂之故。看這些猶如虎狼般的官兵,大明王朝氣數盡矣!
剛剛思慮到此,便聽一個官兵道:「這位小姑娘,大爺們要的均是酒樓中的珍饈美味,可否與我等一同用飯,省得一個人孤單!」
巧玲面無表情,只是乜斜一眼眾官兵,並未言語。官兵們見此,那說話的官兵起身來到巧玲桌前,不請自坐,笑道:「見姑娘嬌美幼小,定不是本地之人。不知姑娘是哪裡人氏,為何獨自在此用飯?」
「本姑娘習慣而已,勿需你等多言!」巧玲依舊冷漠。
為首的官兵猛地起身,手按刀柄,沉聲道:「小姑娘,大爺給你面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呵呵!」巧玲沒來由地笑笑,輕聲道:「吃與不吃,自是姑娘自己之事!何來敬與不敬,罰與不罰之說。你等自管用飯,本姑娘飲茶便可,不勞你等費心!」
「你......」為首的官兵剛髯一顫,怒氣漸升,但見酒樓中眾食客鄙夷的神色,剛剛舉起的大手,慢慢放了下來。恨恨地瞪一眼巧玲,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上酒!」
巧玲仍是自顧用茶,一直看向窗外。而七八個官兵在酒肉上來後,狂吃海喝,大聲高呼,酒樓中便再也沒有一刻安寧。
隔桌的五個男女,幾乎不發一言,只是慢慢用飯,神情甚是嚴謹。兩個老者偶爾看向四周,並特殊地看了幾眼巧玲,神情有些疑惑。巧玲雖說一直看著窗外,但酒樓之中情形,盡數掌握在心中。
先時,巧玲並未注意五個男女。此際看來,幾人神情甚是古怪。那紅衣女子在老者的輕聲呵斥下,再不用飯,只顧低頭暗生悶氣。巧玲頓感奇怪,幾人看似商人模樣,但隱隱的氣勢,一般商人身上卻是絕難見到。透著一股隱約的霸氣,氣息悠長,顯然身具不俗的武功。
巧玲愈看愈覺得蹊蹺,若是憑借氣息推斷,這幾人功力絕非一般江湖武林人物可比。憑此武功,而又如此謹慎,卻是何故?
巧玲正在思慮,便聽光噹一聲,為首的官兵高聲喝道:「小二,再上來五斤牛肉,拿來兩罈美酒!」
「好勒,五斤牛肉,兩罈美酒......」小二高聲叫堂。不一刻,便見兩個小二將酒肉放到桌子上,說道:「酒肉已經備齊,官爺是否結賬?」
「結賬?結你個狗日的賬!大爺用飯哪曾結過賬!」為首的官兵一瞪圓眼,大聲呵斥,一副強橫無賴相。
小二神情一緊,隨即,苦笑道:「大爺是否說笑,酒樓經營不易,還望大爺留幾個酒錢,不然小的無法交代!」
「滾!該死的東西,大爺日日為你等賣命,用些酒飯倒要起銀子來,若是不想活命,便跟大爺到中軍大帳去拿銀子!」說罷,嗤地一聲,亮出明晃晃的刀刃。
小二見此,好似並未感到懼怕。神色一變,正要言語,便聽巧玲說道:「小二,幾位官爺亦是不易,吃些酒肉又能如何。看在本姑娘面上,酒資便免了吧!」
小二一怔,見美得好似仙女般的小姑娘發話,正自猶豫,卻忽見巧玲轉動手指,不經意地在酒桌上劃個圓圈。立時,身子一震,哪還敢言語,不由噤若寒蟬,躲到一邊。
那官兵按回長刀,看一眼巧玲,起身走到巧玲桌前,道:「小姑娘,不若跟了大爺去,自有丫頭好處。不但吃香喝辣,更有不盡的妙處,你看可好?哈哈!」
巧玲面上一笑:「這位官爺好大的口氣,在酒樓用些酒飯尚且拿不出銀子,若是本姑娘跟了你去,豈不餓死!罷了,你等還是先行結了銀子再言其他吧!」
「嘿嘿!」為首的官兵,道:「姑娘勿需擔心,大爺有的是銀子。有大爺撐著,即便沒有銀子,同樣是吃香喝辣,哪個膽敢不從!」
「嘻嘻,有官爺這句話本姑娘便放心了。常言說,兵匪一家,有官爺頂著朝廷這頂官帽,若是跟了官爺,一則聲名好聽,二則不愁吃喝。豈不光宗耀祖,名利雙收!」
「哈哈哈!」為首的官兵愈聽愈高興,看著嬌美欲滴的巧玲,簡直是心花怒放,恨不得立時吃下肚去。道:「還是姑娘眼光獨到,全不似一干死性之人。在大爺眼中,何來官匪之別,能好生享受便是!」
此際,臨近桌上的五個男女,俱都向巧玲這邊看來,一個年輕的男子,不捨地看一眼兩個老者,眼神遊離不定,現出一絲遺憾之色。而早早挪到一旁的南宮少爺幾人,聽了巧玲言語,不由大感失望與憐惜。
忽聽巧玲道:「本姑娘四海為家,正愁生計無著,還是這位官爺好心。既然官爺歷來賒欠酒飯銀兩,本姑娘甚是歡喜。嘻嘻,一生不曾吃過霸王餐,真是妙啊,早知如此,何苦辛勞做事!」
官兵,急忙催促道:「既然姑娘應允,那便跟隨我等走吧。這點茶資自是免了!」
巧玲嫵媚一笑,看得眾官兵更加心癢難耐,又催促了兩聲。巧玲道:「本姑娘內急,你等先在酒樓外側等候,本姑娘去去就來!嘻嘻,你等萬勿走開呦!」
眾官兵大喜過望,哪有心事還在酒樓之中,聽罷,急忙咚咚咚地跑下酒樓。巧玲見官兵走去,遂輕聲叫過小二,自衣袖中取出一張百兩的銀票,笑道:「那桌酒錢,本姑娘代為墊上!」
「這......」小二惶惑之際,巧玲又道:「多餘部分,你自管留下便是,若是方便,給家中寄去!」
小二眼中忽地閃現一股真誠的感激之意,隱隱泛著淚花。接過銀票,道了聲謝,便急忙收拾起桌面。桌面上仍然留著巧玲剛剛劃上的圓圈,小二本以為適才看到的只是一個圓圈,但此際再看,圓圈下面赫然印著兩個淺淺的字跡:十二。
小二看著數字,稍感納悶。轉念之下,不由大驚失色。心中驚呼:「十二少奶、靈獸魔童!」驚震的瞬間,急忙凝神掩飾,轉頭看時,早不見了巧玲蹤影。
二更時分。
「隆興」客棧,幾間房屋仍閃亮著燈光。隆興客棧與前些時日撻木蚩等人所住的客棧,僅有數十餘丈遠近。
嬌小的黑影緊緊跟隨在五個男女身後,待見眾人進了客棧,方才隱身暗處。不大功夫,三個房間亮起了燈光。這五個男女要了四間上房,幾乎是各住單間,顯然非一般人家可比。
不一刻,幾人相繼出屋,走進最裡面的房間。隱藏的黑影,大眼睛一閃,神識即起,身形已然似幽靈般地騰然而起。旋即,無聲無息地接近房間。倒懸在屋簷上,蘸著口水,捅開窗紙,向內細細觀瞧。
房間內,五個男女仍是在酒樓中的樣貌。紅衣女子滿臉愁悶,不聲不響地坐在一旁。那四方大臉,鼻直口闊的老者端坐著。另一個青白面色的老者正輕捋鬍須,悶悶思索。
良久,青面老者道:「大哥,此地乃是丐幫總壇,而丐幫弟子遍佈天下,耳目眾多。且丐幫與烈陽門素有瓜葛,若是有何紕漏,其後果不堪設想。」
方臉老者道:「賢弟勿慮,常言道: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我等若是擇偏遠之地而居,亦不能保證萬安。幾年來,我等輾轉各地,烈陽餘孽前腳走,我等後腳便至,每每能安穩些時日。」
方臉老者稍頓,又接著道:「前幾日,殺神楚天、靈獸魔童與司徒艷等剛剛在此地與老魔冷凡激戰。而今,幾日不見殺神蹤跡,若按其以往習慣,殺戮後不是招搖,便是迅速離開。憑跡象來看,楚天三人恐怕早已離開此地。烈陽餘孽當不會在短日內再行來禹州。此地雖是丐幫總壇所在,若我等小心行止,將不會有何差池!」
紅衣女子忽道:「幾年來,我等顛沛流離,吃不好、睡不安!哪曾有過安生之日,不知何年何月方到盡頭。」
方臉老者聽罷,不由怒道:「休得胡言,我等處境不比以往。今日在酒樓之中,你又無故耍起性子,當真嫌自己命長不成!我等雖是顛沛流離,卻總強於隱身偏僻之處,既可探聽江湖動靜,又可逍遙。日後,再不可耍你那小姐性子。」
紅衣女子小嘴嘟嘟著,一扭身子,再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