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思慮的當口,便聽一聲巨響,嬌呼聲中,巧玲在對掌之下,猛然感到對方強悍的勁力、無儔的罡風難以抗拒,千鈞一髮之際,不由疾速撤身。巧玲閃避得快,但饒是如此,嬌軀仍被震得凌空飄起。
一聲痛呼,飄飛的身子尚未落地,嘴角已冒出一絲鮮血。
瞬息之間,突起變故,確實是出人意料。巧玲身子猶在飄飛的當口,那灰影又已如影隨形,疾掠而至。身隨掌出,快得猶如電光石火。一雙手掌恍如利刃,疾速切向巧玲身上數處大穴。
巧玲尚未恢復,已來不及騰身躲避。在此千鈞一髮之際,那只抓向巧玲的大手離巧玲尚有三尺,即將斬到巧玲之際,一道光影倏然一閃,無聲無息。灰影忽覺有異之時,猛然感覺一堵鋼牆似的勁氣便已及體。
那灰影倏然收掌,側身疾飄,微一轉折,堪堪躲過激湧而來的勁氣,疾拍雙掌,猛然向來人拍到。兩條身形自從相撞到閃躲,以及到回身相擊,其轉換只在短得不能再短的瞬間內完成。
巧玲在對方抓來的瞬間,心神大驚,眼見手掌抓來,已是躲無可躲,心道我命休矣。但隨後發生的變故,更是出乎巧玲意外。
只在瞬間,兩條身影倏合倏分,無聲的勁氣接實,一聲沉悶至極的悶響,大地猛然一顫,空氣都在晃動。
身影倏然分開,疾速飄身後退,未等後退的身形勢盡,楚天揉身探掌,五指倏出,但見光影一閃,縷縷尖利刺耳,好似已將天地網住的真氣,倏然罩向那灰影。
那灰影在適才對掌之下,內府震盪,身形微微輕晃,剛剛聚集真氣做短暫的調息,對面的身影又已在瞬間襲至。灰影心神驚震之間,猛然倏閃,退勢未盡,返身疾撲而來。二人騰身、轉換、出掌,快得難以形容。
兩道身影好似兩道流光,轉瞬即至。一聲清脆的炸響,地動山搖,灰影騰空而起,旋了幾旋之後,落在四丈開外。待其站定,方才看清乃是一蒙面之人,頜下白鬚顫抖,蒙面巾已被震落一半,胸腹起伏不定。
「宮主!」驚魂未定的唐智大駭出聲。灰影冷哼一聲,乜斜一眼唐智,隨即看向五丈外的楚天。
頎長的身影,卓然而立,好似沒了氣息一般。緩緩地,大手輕輕拂面,頓時,一副少年樣貌,面孔詭異如幻,在月色中更顯得平靜而肅穆。
灰影猶在調息,便聽一絲寒如冰霜的語音傳來:「司徒宮主太乙幻天神功果然不凡!楚某萬萬想不到,連震懾天下的司徒宮主,亦是藏頭露尾之輩,真令楚某齒寒!」
灰影定了定神,抬手慢慢扯落蒙面巾。赫然,隨著蒙面巾掉落,便見面前的老者,鬚髮盡白,面容白皙。面孔雖然略顯鬆弛,但稜角分明。五綹長髯,飄灑及胸,矍鑠健旺,道骨仙風。鬚髮無風自動,眼中威芒閃閃,精光如電。
此老者,正是名聞天下的「天幻宮」宮主司徒虹。當司徒宏摘下蒙面巾之時,唐智也不由大驚,絕然想像不到,宮主的武功會是這般高絕。
司徒宏心中無比震撼,面前的少年,其武功已到天人之境。對掌之下,內府氣脈波動,尤其是自與楚天對掌之際,對方隨身發出的數道真氣,銳利無比,好似無堅不摧的條條利劍,幾乎無法躲避。
「小輩武功果然不凡,確不是浪得虛名,老夫佩服!」司徒宏口中冷冷地說著,但眼神中不見絲毫讚賞的意味。
「哈哈哈!」楚天大笑,揶揄道:「司徒老兒從不輕易出宮,是否因太乙幻天神功已到極致,感覺可任意縱橫天下,便耐不住寂寞了?」
司徒宏緊緊地盯著楚天,暗想當年與沈寒冰激戰五百餘招,最終以一招落敗。而當時沈寒冰烈陽乾坤功力只是將近八層而已,自己苦修數十年,而今功力增長不知凡幾,卻仍是與當年情形相似。但不同的是,面前的楚天,其功力浩瀚如海,若是僅憑自己現有功力,已萬難將其震斃掌下,小賊功力猶如一座高山,已是無法撼動。
司徒宏心中頗感沮喪,神功突破極致的喜悅在楚天功力面前,頓時滑落到極點。前後幾十年,烈陽乾坤罡氣好似自己的死敵與剋星,每在自己大展宏圖之際,都像是橫亙在面前的一道高山。
司徒宏愈想愈憋悶,狠狠地道:「老夫一生宏願即將得成,卻不料被你橫插一腳,也怪老夫未曾及時出山,絞殺你這小賊!以致養虎為患!」
楚天神情平靜,慢慢道:「楚某福大命大,數次死裡逃生,究其根源,其罪魁禍首便是幾大山莊及各大門派。偌大江湖難以容下楚某一人,本門主豈會束手就戮。若不剷除你等豪強,我烈陽一脈豈能安枕!」
「哈哈!」司徒宏怪笑一聲:「小賊當真是癡心妄想,僅憑烈陽幾百號人馬,便欲一統江湖,真是自不量力!」
楚天看著司徒宏有些鬆弛的面孔,輕輕搖頭,歎聲道:「想不到司徒老兒偌大年紀仍是念念不忘一統江湖,楚某向無爭霸天下之心,只是為烈陽開闢一塊生存之地而已。但凡阻我烈陽生存大事,無論何門何派,都是我烈陽之死敵,必欲剷除而後快!」
楚天語氣雖緩,言語中卻蘊藏了沖天的豪氣。司徒宏死死盯著楚天,奇幻而年輕的面孔上,無論如何也看不出與殺神有何關聯。但天幻宮人馬死去兩三千人,卻是不爭的事實。想到此處,司徒宏心中一陣絞痛,面色漸趨狠戾。
巧玲調息一陣後,受震的內府奇跡般地恢復。一雙美目盡含煞氣,剛剛聽聞面前的老人便是天下聞名的天幻宮宮主司徒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司徒宏功高絕倫,幾十年來,從未與他人交手,便更顯得神秘。
看著司徒宏,巧玲緩緩地向側後移動過去,逐漸接近了唐智。司徒宏瞥一眼巧玲,已然感到了某種危險。在瞬息間凝神運功,專注對面的楚天。
而楚天神情依舊隨意,卓然佇立。但在隨意的神情之中卻蘊藏著使人無法預知的行動。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寂靜得令人窒息。
驀然。
司徒宏在毫無徵兆的情形下,身形忽動,閃耀紛飛的雙掌帶著勁風,交織成一片如山的流光,神速絕倫,滿空移動、聚散。流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四散橫溢的勁氣,重逾山嶽,令人驚懼,歎為觀止。
於此同時,楚天揉身,出掌,斬切,彈指一氣呵成,嗤嗤鳴響中,萬千掌影指風便穿入司徒宏所幻成的流光之中。砰砰一陣恍如爆豆似的巨響過後,二人身影倏分,司徒宏鬚髮皆張,雙掌猶如利劍,旋繞翻飛,又高襲來,其勢凌厲已極。
楚天身化游龍,在勁氣掌影中疾閃游移,彷彿是一個有形無實的幽靈,每每在間不容髮之際,險而又險、玄妙至極地掠身而過。轉瞬間,司徒宏在楚天如夢幻般的身法中,互拆了五十多招。
忽地。
楚天身形倏然騰空,吐氣開聲,一聲大喝,猶如春雷綻放:「司徒老兒,楚某已禮讓五十多招,這便得罪了。」
「了」剛剛出口,雙掌一揮,厲嘯之聲隨之而起,瑩白的掌影電射而下。雙掌劃出的留痕形成束束白光,看之目眩神迷。束束白光疾速旋繞,愈旋愈廣,愈旋愈亮,漸漸形成一個巨大光團,籠罩了十丈方圓。
「天地交泰!」司徒宏暴喝一聲,身形飄飛,雙臂縱橫飛舞,太乙幻天神功已差不多使到極致,神奇般地幻化成一片灰濛濛的旋流,如巨蟒吞吐盤旋。這招掌法,正是司徒宏賴以成名的絕技,「幻天訣」掌法中極具威力的一招。
掌影接實,一連串的砰然響聲中,兩條人影倏分,快逾閃電的瞬間,楚天又已幻化成一溜燦閃的白光向對方射去。司徒宏驟覺一蓬閃耀的白光,好似無數道冷芒疾射而至,銳嘯的勁氣,竟是生平所僅見!在此千鈞一髮之際,身形倏閃,又堪堪躲過致命的掌式。
此際,司徒宏內心已不做他想,身形龍騰鶴起,光影猝閃,好似虛無一般,太乙幻天神功驟然使到極致。「幻天訣」掌法猶如狂龍席捲,閃爍不定,幾乎遮蔽了整個大地,陣陣罡風,無與倫比。
兩條人影極速閃晃,掌影紛飛。司徒宏喝聲連連,聲若龍吟,使盡全力抵禦楚天愈來愈重的壓力。
一百招過後,楚天掌影漸成爍金之色。再看司徒宏,面色倏青倏白,氣喘吁吁,雙眸精芒爆射,隱含驚駭狂怒,並附帶一絲頹喪。心中暗忖:此時的殺神楚天,實在不能以「人」的常理來推斷。在印象中,太乙幻天神功乃是至高無上的內功心法,若是達到極致便可天下無敵,。
在自己記憶之中,當年以六層功力尚且與沈寒冰幾乎打成平手,而今,即便達到極致仍不能取勝,且有愈來愈難以應付,愈來愈吃力之感。小心應付之際,身形連連閃晃,加緊催動內力。司徒宏本可伺機而走,但在內心卻深藏一股挽回面子的意識,趁機遁走,實是不甘。
「司徒老兒功力不可謂不高,乃是楚某平生少見。但此時在楚某眼中看來,司徒老兒卻只能自保而已,此時此刻,已萬難傷得了楚某!」說罷,猛然一聲大喝:「萬穴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