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微一凝神,轉眼笑道:「巧玲這丫頭甚是頑皮,恐怕是玩得興起。此處無人煙,無甚危險,前輩不必掛懷,用茶!」
「此地毫無人煙倒是不假,但野獸卻時常出沒。看巧玲並無多少武功,一旦遭遇猛獸,卻是危險萬分!」
「呵呵!無妨!」楚天輕笑,毫不在意,神情甚是輕鬆。木真子正要說話,便聽山崖下來路方向傳來巧玲脆生生的歡呼聲:「妙,妙極了!今日又有得香肉吃了。」
眾人聽著,片刻,便見巧玲自山崖下爬了上來,滿身枯葉茅草。像是剛剛自野地裡爬過一般,一手拖著一隻三尺長的野豬,而兩隻小貂同時扯著一隻猶自撲稜的野雉,向眾人走來!
「師傅,那死丫頭回來了!」茜兒忙道。巧玲只哼了一聲,那兩隻小貂猛然一甩野雉,小眼睛凶光一閃,便欲撲上。嚇得茜兒一聲嬌呼,急忙躲到木真子身後,驚恐地看著齜牙咧嘴的小貂。
木真子一見,眉頭一皺,忽地合掌為什,口中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楚天笑道:「老東西既已脫離佛門,何必再顧念戒律。先前,對在下倒是不惜以重手相搏,恨不得將在下斃在掌下。何故!」
木真子道:「門主手段血腥,殺氣太重,弄得江湖腥風血雨,屍橫遍野!著實有傷天和。」
楚天道:「人之於自然,當如虎豹之於牛羊。或是為生存,或是為自身平衡。若是虎豹猖獗,大量衍生,最終結果恐怕均要飢餓而死。唯其相互平衡,方能相互依存,共存共生。人若偶爾取食一二,當不礙大事,望前輩勿要掛懷!」
說罷,五指箕張,彈動之下,野豬已盡顯血肉。楚天一笑,道:「巧玲,茜兒,將那野雉收拾乾淨,與野豬一同烤來。」
巧玲急忙應了一聲。而茜兒愣愣地呆立片刻,好似不情願地看一眼木真子,但看見楚天微笑的神情之後,便再也沒有一絲慵懶之態,連忙動身,惙惙地走到巧玲身旁,幫著巧玲侍弄野雉。
巧玲一見,眼珠一轉,悄聲笑道:「你這丫頭太也不知好歹!若是平日辱沒我家老爺,即便你有九條命,恐怕也早已見那閻王了!」
茜兒見巧玲嬉笑的模樣,便想起捉弄自己的事來。斜眼看著巧玲,並警覺地瞧著兩隻圍在巧玲身邊歡蹦亂跳的小貂,仍是心有餘悸。
楚天起身走到坪台四處,隨意地觀賞。聽著素素與木真子談經論典,不禁唏噓不已。曾幾何時,與木真子生死相拼。而今,卻近乎化干戈為玉帛,世間之事變化無常,令人感慨不已。
素素與木真子說得很是投機。木真子萬萬沒有想到素素會有如此高的才學,諸子百家、釋道兩途、琴棋書畫、經典雜學等等無所不通,幾乎忘記了飄來的陣陣肉香。
「熟了!死丫頭!」茜兒急道。
「未熟!你這饞貓!」巧玲罵道。
「香氣都出來了,肯定是熟了吧!」茜兒有些疑惑地問。
「笨豬!外面是熟了,內裡還需烤上一刻!」
「死丫頭才是笨豬!」茜兒道。
巧玲看一眼茜兒,笑道:「我見你怎地愈看愈像是沒娘的野丫頭,腦袋一點靈光沒有!拿個樹枝,看看插得進去與否便可知曉熟與未熟!」
茜兒氣哼哼地乜斜一眼巧玲,未再言語,眼巴巴地看著即將熟透的野豬肉,聞著飄蕩的肉香,香舌不時地舔著嘴唇,一副惡鬼樣貌。也難怪,自夜間被楚天等人捉弄,至現在顆粒未進,顯然是餓到了極點。
楚天見兩個少女言語相譏,你來我往,很是有趣。心中暗笑,只靜靜地聽著。
「老爺,少奶!哦,還有老猴子,用飯了!」巧玲一聲嬌呼,並對茜兒道:「傻丫頭,快將美酒搬來,再拿幾個大碗!」
「沒有!」茜兒氣道。
「咯咯!傻丫頭不傻就是了,快些拿來!」
「沒有!」
巧玲一怔,嘻嘻道:「莫非真的變成傻丫頭了?」
「你才傻,真的沒有!」茜兒氣鼓鼓地道。
木真子輕輕搖頭,攤開雙手,苦笑道:「老朽不食葷腥,更無飲酒習慣,此處確實無酒,不若以茶代酒如何?」
巧玲一怔,道:「酒如人生,我娘舅常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看你乾巴巴的樣貌,活的甚是無趣!」
木真子被巧玲奚落,很是尷尬。心中暗道:這小丫頭不知是誰家姑娘!小小年紀怎地機靈如斯,一口市儈味道,確非茜兒可比!
五人圍住石桌,巧玲先後給楚天、素素、木真子切下幾大塊烤肉,看看有些拘謹的茜兒,笑著遞過一塊烤肉,便自顧吃將起來。楚天、素素客氣一番,慢慢吃些,木真子則自用些素食。茜兒看著巧玲大口吃肉,其實,早已餓得發慌。再也顧不得莊重,亦隨著巧玲大吃起來。
剛剛吃了幾口,忽見兩隻小貂直直地盯著自己,不由嚇得咯登一下。「去!沒你兩個的份了,自己再弄些野味吧!」巧玲說著,向山林一指,又悶頭吃起來。
兩隻小貂有些不捨地看著烤肉,旋即,灰影一閃,便不見了影子。木真子看得甚是驚奇,小貂果真通靈,似乎懂得人語。
幾人邊吃邊聊,巧玲一張利嘴,有時弄得木真子及茜兒有些尷尬。茜兒氣的瞪著大眼睛,偶爾反唇相譏。看著二女鬥嘴,楚天三人一陣輕笑,場面卻愈來愈輕鬆。楚天心道:這丫頭確實不得了,但凡聽過看過之事,從無遺漏。若是老四、老五、老九在此,那便翻天了!
楚天忽起一絲念頭,再看巧玲與茜兒,不知何處有些相像,眼睛一般大小,只是一個瘦小,一個豐滿;一個土氣淳樸,一個飄然若仙。感覺極為不同,但都是耐看可人的主!楚天想到此,不由輕輕搖頭,繼續品味香肉。
吃罷,幾人用些茶水,木真子忽道:「近日,江湖很是平靜。不知門主有何打算?」
楚天道:「難道前輩真的認為江湖平靜?或許正在孕育更大的風暴!」說罷,轉而凝重道:「如神劍門現身江湖,將會掀起一場更大的血腥。若是我烈陽偃旗息鼓,袖手旁觀,不知江湖將會如何!」
木真子忙道:「門主是否有剿滅神劍門之意!為天下消弭劫難?」
「哈哈!」楚天笑道:「在下早已言明,江湖血腥之於天地,本無血腥可言!楚某無意於天下,亦無力管得天下事!但無論何門何派,如若與烈陽相安無事,在下則盡可聽之任之。如其獨霸一方,貽害黎民,強取豪奪,在下則必欲盡一己之所能,將其斬盡殺絕!」
木真子聽得一驚。到了此際,木真子方才有些明瞭楚天心中所想。其或許已超脫了門派之爭,局部之爭,表相之爭。乍看是心胸弘廣,或許已是容納天地,情在天宇,為自然大道而爭!難怪其修為如此深厚,幾近天人。
「門主心胸之弘廣,世人少有能及!老朽多年苦修,參禪悟道,卻仍自時時泛起嗔癡之念,確令老朽慚愧!『大情無愛,大愛無情』之境界又有幾人能知、幾人能為!」
楚天道:「前輩謬讚了!在下只是時刻思慮活得簡單而已,以靜凡心!並無前輩所言之境界,楚某早已厭倦紛爭,時有遁世之意。但江湖紛亂,門人生存大事未定,不得不混跡亂世,略盡綿薄而已!」
「門主說笑了!烈陽漸漸勢大,怎會有遁世之意。門主年輕有為,當此亂世理應一展宏圖,成就一番偉業。即便不欲謀奪天下,亦應為江湖武林還個清平。老朽仍望門主少些殺孽,體念蒼生!」
楚天笑道:「既然前輩如此悲天憫人,在下焉敢不從!但迫不得已之時,尚望前輩海涵!」
木真子頜首,仙面舒展,道:「門主胸懷,老朽萬萬不及!老朽以茶代酒敬門主一杯,算是代武林江湖先行謝過門主!」
楚天輕輕擺手,道:「前輩不必客氣,在下本無沖天殺心。既然前輩相求,楚某盡力克制便是!」
幾人又說些江湖陳年舊事。開始之際,各自尚能說上幾句,到得後來,便幾乎是聽巧玲一人在講。巧玲極有說書的天分,所講既有真實事件,又有江湖傳聞,更有些是臨時添枝加葉,直說的神乎其神。
茜兒聽得呆愣愣的,已被巧玲說得芳心掀起巨大浪濤。想不到江湖是這般熱鬧,這般神奇。
這下可好,茜兒再也未對巧玲表現出任何怪罪之意。在接下來的三日中,日日纏著巧玲聽故事。巧玲見來了聽客,更是口若懸河,講得眉飛色舞,茜兒已從開始之時的驚訝,到了最後,對巧玲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為怕他人打擾,拉著巧玲躲到密林中去,纏著巧玲講奇聞軼事。時間一長,對兩隻小貂也消除了恐懼,漸漸喜愛起來。二女不是講故事,便是在山中帶著兩隻小貂捉野味,短短時間,已好得如同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