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站穩身形,定睛看去,卻見那人頎長修偉,寶石藍長衫在月光中更顯得清亮飄逸。面孔英武純厚、如幻奇詭,好似來自天宮,奇幻得令人炫目。少女立時呆住,胸腹不再起伏,喘息也似乎停止,愣愣地看著眼前之人。
楚天細看少女,愈看愈覺得少女有趣。大眼睛忽閃著,驚異惶惑中飽含靈巧機警,隱含一絲桀驁不馴。
楚天正要出聲相問,忽然,耳際中猛然傳來一陣快速絕倫的破空之聲。緊接著是一聲尖銳刺耳的長嘯,嘯聲未落,場中已倏然飄落一人。
「嗚嗚......老猴子,你可來了!」少女乍見來人,驚震之下,不由喜極而泣,急忙撲向來人,口中已是嗚咽出聲。
「你!」
「小輩!」
楚天與來人同時一愣。旋即,「哈哈哈!」楚天一陣狂笑,朗聲道:「天下雖大,不是冤家不聚頭!想不到天下武林聖手木真子在鄱陽湖左近隱居,卻是楚某萬萬未曾想到之事。」
「小輩休得猖狂,老夫並未懼怕於你!」說罷,木真子看一眼楚楚可憐的少女,柔和道:「茜兒,莫哭,有師傅在此,無人膽敢欺負於你!」
「前輩真是神人,緊緊過了月餘便恢復如初,卻令我未曾想到。不知漱石子那老匹夫而今如何,是否與你在一起,為伺機報復及江湖蒼生而苦修啊?哈哈哈!」楚天話中帶刺,不無揶揄地道。
木真子鬚髮飄然,靜靜地看著楚天,眼中帶著煞氣與怒色。隨即,面上一陣輕輕抽動,眼神漸趨迷茫、疑惑。慢慢沒了自信,但氣勢依舊。
「不勞門主費心,漱石子自會料理。」說罷,神色一變,復又凝重道:「老夫見門主神韻內斂,好似無空一物,怕不是又有甚麼奇遇不成?若如此,又是武林江湖之劫難!」
楚天笑道:「你這愚頑不化的老東西,仍自蒙在鼓裡,卻不知天下即將發生慘變。偏安一隅,不問世事,草率行事,枉你這多年的苦修!」
「住口!」一聲嬌喝出自少女之口,遂又嬌面含煞,怒道:「師尊乃是受天下敬仰的一代聖人,哪容得你在此侮辱師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哈哈哈!」楚天一陣大笑,看著木真子,道:「不知你這老東西還有個徒弟,天下武林只認為你是一個閒雲野鶴,神龍見首不見尾。卻不料在此隱居,並有個天仙般的徒弟,倒令楚某走眼了!」
少女一怔,自顧道:「楚某?怕不是沒了名號吧!在我師尊面前仍自目無尊長,真是太過放肆!」
楚天邪邪地看一眼少女,將那少女看得一陣心慌,芳心震顫,忽地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只覺得這眼神甚是奇異,似能穿透五臟六腑,令人無所遁形。
楚天笑道:「山林之中自有淳樸,哪是雜亂血腥的江湖所能比之。當今之世,幾無一塊淨土,令徒這般清純之人當是少之又少啊!」
少女大眼睛一瞪,泛起性子道:「本姑奶奶少與不少,與你何干!快快報出名號,師尊也好代我教訓你等一二。搶奪香肉不說,尚且裝神弄鬼恐嚇於我。本姑奶奶豈能輕易放過你等,快快從實說來!」
楚天輕輕笑道:「不知好歹的死丫頭!你二人命在旦夕尚且不知,還敢揚言報復。不若問你那老得沒牙的師傅,便知我所言不虛!」
少女聽罷,神情一怔,嬌面上儘是疑惑。待看木真子時,只見木真子面上甚是凝重,現出一絲無奈。雙目雖仍是神光湛湛,但已沒了凌絕天地的氣勢。
木真子長長地歎了口氣,輕緩道:「茜兒,你面前之人所說千真萬確!唉!師傅老了,你所聽聞的神話,早已煙消雲散。可歎為師枉自背負數十年的虛名,真是愧對先人,愧對天下!」
少女急道:「師傅何出此言?在弟子心目中,師傅永遠是天下第一,是萬人敬仰的一代聖人,怎會如此頹廢,又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膽敢與師傅一爭高下?」
「唉!茜兒,師傅既無與人一爭高下之念,也無爭霸天下之心。只是感念天下蒼生,偶爾凡心大動走動一番而已。而今,師傅再也無顏,或者再也無此能力面對天下。」
少女一扯木真子衣襟,道:「那是為何?」
木真子苦笑道:「茜兒可知烈陽門否?」
少女大眼一眨:「知道!」
「可知烈陽陣隊的手段?」
「知道!」
「可知殺神楚天?」
少女一怔,凝重道:「弟子雖未出道江湖,但殺神之名早已灌滿腦子。若是弟子出道江湖,便立刻尋上那甚麼鬼莊,將烈陽一干賊人盡數殺絕!」
木真子忽地心神微顫,看著好似神態輕鬆的楚天,心中忽地泛起一絲寒意與迷茫。瞧一眼毫無江湖經驗的少女,幽幽道:「依你此時武功,恐怕去個數十、數百亦是有去無回!何談將烈陽門人斬盡殺絕。」
「那烈陽門人當真有傳言那般厲害不成?」少女問道。
木真子忽然有種英雄落寞之感,偌大的江湖,突起紛爭,天下烽煙四起,個人所為真是微不足道。不由歎道:「茜兒不知江湖情形,尚情有可原。面前之人你真的猜不出是何人嗎?」
少女一聽,仔細看向微笑中的楚天,片刻,嬌軀一震,旋即又道:「師傅,此人究竟是哪個?」
「唉!常誇你聰明伶俐,怎地連此人都猜想不出。此人便是與師傅兩度交手,令師傅受傷的一代殺神、烈陽門主楚天!」
「啊!甚麼!他就是楚天?」少女驚訝得已合不上嫩紅的小口。
「哈哈!小生正是楚天!」楚天邪笑,面容愈加奇幻,奇幻得有些詭異。
少女怔怔地看著楚天,簡直不敢相信面前之人便是楚天。自習武幾年來,耳中日日聽聞的便是殺神楚天。而今,乍聽面前之人便是楚天,不由驚得呆住。愈看愈覺得與傳說差距太大,怎麼看也沒有傳說中的那般狠戾殘忍與冷酷之色。
看著看著,少女放鬆了神情,嬌面慢慢恢復了原有的俏麗。眼中漸漸放出一絲不知名的神采。展顏一笑,百媚叢生。對木真子笑道:「老猴子竟會說笑!那殺神楚天乃是人間魔鬼,窮凶極惡、狠辣殘忍,長得是血盆大口、青面獠牙!怎會是這般迷死人的樣貌,嘻嘻!」
真有這丫頭,不久前尚是驚駭莫名,魂飛魄散,轉眼間便換了副頑皮野蠻性情。木真子搖頭苦笑,道:「不得再行喚師傅老猴子!他便是殺神楚天,可惜師傅已無力將他擒下,以謝天下。但願我佛慈悲,顧念蒼生吧!」
少女一聽,忙道:「師傅不行,便讓弟子代師傅教訓他一番!」
楚天輕笑:「你這丫頭武功還算過得去!不過,漫說與我相比,便是與那廂正在吃肉觀瞧的女子都大有不足。楚某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聽長輩講話,莫要強自出頭,以免出糗那便難看了!」
少女聽了,嬌面一紅。小嘴一撇,仍自堅持道:「那兩個賤婢究竟是何人?不怪人常言:殺神滔天,攜美招搖。即便出來行走,亦要帶上幾個賤人!」
楚天聽了,本來含笑的面容,忽然罩上一層冰霜。盯了少女一眼,旋即,陰沉道:「如你再行動手,我便將你一雙小手,一隻燒成灰燼,另一隻凍結成冰柱!」
少女嬌軀猛然一震,看著楚天煞氣森森的眼神,不知怎地,只嚇得噤若寒蟬。感覺像是掉進了冰窟一般,渾身瑟瑟發抖。
轉眼間,楚天又換上一副輕鬆自在、笑意盈盈的神情,看一眼少女,頓令少女心神一洩,猶如化盡了堅冰,溫暖如春。冷然與和暖將少女心神弄得神魂顛倒,早忘了教訓一事,癡癡地看著楚天愣神。
木真子忽道:「若是門主前來找尋老夫了結昔日恩怨,那便請門主動手吧!老夫自知現在已不是門主對手,但能死在功力已臻化境的楚門主手中,亦算是老夫最後的歸宿,不枉老夫習武一生!」
少女一聽,頓時從失魂中清醒過來,眼中已現出驚懼之色。便聽楚天道:「楚某到此並非為找尋你這老東西而來,而是另有隱情。」說著,看看木真子,又道:「楚某無意中發現一件足以震動天下的秘辛!如處置不當,江湖危矣!」
「哈哈哈!」木真子少有大笑,聽了楚天之言,已是大笑出聲:「江湖本已風雨飄搖,岌岌可危,又何來另一件大事。烈陽門不除,天下難安!只是老夫現已心灰意冷。唉!任江湖自便去吧!」
楚天肅然道:「老東西此際仍自昏聵透頂,真令楚某齒寒。此事並非楚某危言聳聽,那便是七十年前,肆虐江湖的神劍門即將死灰復燃!」
「甚麼!神劍門?」木真子聽罷,渾身巨顫。
「正是!」
木真子驚悸道:「不可能,決不可能!」隨後,看一眼楚天,又道:「神劍門自七十年前被天下剿滅,片瓦不存,自皇甫飛雲以下俱都被斬盡殺絕。其老巢石鍾山總部,亦同時被大火燒盡。此事乃老夫親眼所見,絕無差錯。」